明明想要瀟灑離開,但放手這種事,什麼可能做的爽快。
他怕再多看她一眼,多停留一秒,他會忍不住問她。
問她,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可以收放自如,真的就這樣,轉移到顧渝白身上去了。
她以前明明說很喜歡他的。喜歡到覺得自己配不上,喜歡到為了他委曲求全見不得光,喜歡到為了他不怕痛不怕死去得罪戰七爺……
這樣深的愛戀,這麼多年,是不是真的說沒有就真的沒有了。
他一身狼狽回到車上,小佳開車往酒店方向去,他靠住車窗,視線茫然地望著外麵,手輕輕摸著受傷的手臂,這時候疼痛的感覺才上來了。
突如其來,洶湧而迅猛,席卷所有神經。
明明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傷口。
但真的很痛。
……
翌日,顧渝白醒了。
睜眼時候看到鬱久安在身旁,他恍惚一瞬,意識在混沌中掙紮數秒,見她去按呼叫鈴,他才啞聲說了句:"……我沒事。"
鬱久安關切盯著他,"真沒事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還是給你叫醫生過來看看吧?你背上有傷……"
他慢慢搖頭,也逐漸清醒過來,回憶起之前的一切,長而吃力地籲出一口氣來。
"你冷靜點兒……我還沒死呢,看你,慌成什麼樣了……"
鬱久安鼻子一酸,眼淚就在眼眶打轉,"廢話,你嚇死我了……我以為,我以為……"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他吐息費力,隔了幾秒,扯著唇角,很努力對她笑,"別詛咒我,我公司才開多久,大把的錢等著我賺,我可舍不得死。"
她破涕為笑,"財迷。"
他虛弱笑笑,恍惚地想著頭天的一切,"我手機呢?公司那邊的事情我得交代一下。"
她將他手機從袋子裏翻出來,見顧渝白打電話,她扭頭盯著那個簡陋的超市購物袋,心緒亂成一團。
顧渝白的東西都是韓瑾修特意送過來的。
她低頭揉了揉眼睛,顧渝白剛掛斷電話,睨著她,"你昨晚是不是為了照顧我沒有休息?"
她說:"沒,睡了會兒,也不困。"
他看著她濃重的黑眼圈,也不糾結這個話題,"現在沒有輸液,我也醒著,你先睡一會兒吧。"
她站起身來了,"你醒著就好,我得去給你買些生活用品,你傷不重但也要靜養個一周左右,暫時沒法回北城,出院也不好。"
顧渝白還想叫她休息。但鬱久安還是堅持,她離開後,他先給家裏的父母親打電話。
被困的時候不想讓老人擔心,但劫後餘生,這時候是充滿感激的,也很想和親人說說話。
小醫院醫療條件有限,三人間裏住的都是隧道下救出來的人,另外兩個病床上都是寧陽本地人,親戚什麼的多,便也熱鬧些,他這邊就顯得冷清許多,不過都是被救出來的,待他掛斷電話也有人同他聊之前的驚險,他心不在焉地應答幾句。等著鬱久安。
隔壁床一個中年男人陪床的是自己老婆,很八卦問了句:"怎麼光見你女朋友,不見你兄弟呢?"
他一愣,眉頭深深擰起,"兄弟?"
"昨天從泥裏把你刨出來那個,也不是部隊的人,你在我老公前麵出來的,我那會兒看,你兄弟還回去幫你找手機什麼的……"那女人很聒噪,"為了救你,在雨裏折騰一天,手還受傷了,可怎麼過來就不見人了。"
顧渝白一頭霧水,兄弟。誰啊!
他哪來的什麼兄弟。
那女人說:"還挺帥的……"
病床上她老公說:"你給我倒水去!"
女人笑著拿杯子去倒水,留下顧渝白一臉迷茫。
鬱久安買了生活必需品,順帶買了清淡的粥,折回病房,顧渝白問她,"昨天有個男人去救我了?"
鬱久安拿東西的手頓了一下,旋即笑笑,"昨天救你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說的哪個?"
"不是救援隊的。"
她沉了口氣,"不然你先洗漱?你身上都是臭的,怎麼吃飯。"
顧渝白陰著臉,腦中有個可能盤旋半天,終是問出口,"韓瑾修總不至於去救我吧。"
鬱久安歎口氣。拉病床旁邊椅子坐下,"誰救的你很重要嗎?你安然無恙才是最重要的,難不成你還要挑救你的人?"
顧渝白閉上眼,眉腳跳跳,"我想靜靜。"
隔壁床親戚裏有個小女孩忽然出聲,"我小名叫靜靜!"
鬱久安:"……"
顧渝白痛苦極了,三人間的人實在太多,他想翻身不看這些人,背疼,剛一動就悶哼一聲,鬱久安趕緊起身扶他翻身。
他撥開她的手,話音有些生硬,"不用。"
被韓瑾修所救,翻個身還要她來幫忙……
他覺得自己可以原地去死了。
他這一趟跑寧陽到底是幹什麼來的,丟臉來的嗎……
來時真是衝動,現在也是真的有些後悔,不是因為受傷,是因為丟臉,男人的自尊作祟,被情敵所救這種事,真是不能更遜,他陷入消沉,鬱久安沒辦法地哄著他,"你別鬧情緒了,自己那時候難道不怕?他也是做誌願者搭了把手救人,又不是光救你,在你之前還幫忙救出一個人呢。"
顧渝白不說話,她繞過去,在他跟前,手誇張在鼻尖繞繞,"你聞聞你身上臭不臭,不刷牙不洗臉的,髒死了。"
那個靜靜跑也跑過來,"叔叔,你這麼大的人了,為什麼不刷牙不洗臉?"
顧渝白:"……"
真的好想去死啊。
他吃力起身去洗漱,鬱久安趕忙扶著他,但他又推開,麵色不自然,"我不是廢人。"
鬱久安看他進洗手間,對著靜靜笑笑,靜靜不明所以,但也笑了。
她暗暗想,顧渝白和韓瑾修真是太不同了。
她猶記得韓瑾修槍傷之後見她,她問疼不疼,那時候男人叫一聲疼,就是想要她心疼,一副病嬌的樣子明明是刻意為之,但居然也叫她心軟的厲害。
想到那男人,她的心又沉下去。
也不知道他手臂的傷要不要緊……
他如今,不會借題發揮地想要讓她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