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掩飾了他笑容中的落寞,很久後她隻聽得他一聲輕歎。
"久安,你還真的是沒什麼良心。"
……
翌日,韓潛和景堯早上一起離開,午後韓潛就回來了,帶著幾份文件,鬱久安百無聊賴,用一把小刀在挫她那艘小木船船頭的木刺。
韓潛過去,將文件遞給她,從衣兜拿出筆。
"養老院和捐款的事情,有些地方需要你簽字。"
鬱久安沒明白,"我簽什麼字?"
"你是投資人,錢是以你名義放進去的。"
旁邊有一把小馬紮,他拉過來坐下,手鬆鬆領帶,"手續已經差不多了,政府那邊下文件就是時間問題,景堯接下來會很忙,設計和施工都要他去聯係,石頭學校那邊錢已經給了,我去見過校長了,回頭你也去一趟,有什麼想提的意見都可以提。"
她呆了一陣,接過文件大概掃了一眼上麵的字樣,微微蹙眉,"沒必要……那卡反正都是你的,為什麼要我做投資人。"
他說:"錢是你的,養老院就是你的,這裏二十多個老人都是靠你過活,學校那邊要建個圖書館,以你的名字命名。"
鬱久安覺得血都往頭頂衝,"為什麼要用我名字,那麼土!"
他被逗笑了,"哪裏土?"
她急了,"不行,不能用我名字,那麼土……我不要!"
"久安……久安,"他來回咀嚼這兩個字,"長久的安寧,我覺得這個寓意挺好的。"
她搖著頭,情急之下去拉他的手,"千萬不要,你想想,一個圖書館啊,叫這麼個奇怪的名字……以後石頭上學,抬眼就見什麼''久安圖書館'',那是什麼鬼啊?"
他眉眼彎彎,反拉住她的手,低柔問了句,"真不想?"
她忙點頭。
"那你把字乖乖簽了,"他說:"回頭我帶你去見校長,想改圖書館名字你和他說。"
她不再磨蹭,低頭翻開合同。
"你這樣不好寫字。"他起身,索性將合同放船底,幫她翻到簽字的地方指著,"這裏簽名字,證件號,日期。"
她按照他說的寫。
一筆一劃,極為認真,被綁著的發絲有幾縷鬆散地垂在臉頰邊,他抬手為她別在耳後,看著她側臉,有些想親親她,但忍住了,待她寫完,繼續翻頁指給她需要簽字的地方。
鬱久安以前是沒有辦過這些事的,光寫自己名字居然也寫了好半天,簽字的地方很多,寫完了遞給他,他翻著檢查一遍,又回到棚屋將她證件找來,她遠遠看到他將這些東西給了一個男人。
他和那男人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折回來,"已經去辦了,回頭你抽空和我去一趟學校就好。"
她"哦"了一聲,繼續用小刀挫木刺。
"不嫌費勁?"他看一眼,"景堯用工具,比你這樣快的多。"
她說:"景堯又沒時間,我提前弄弄,也會快一些。"
他看了會兒,俯身下去,按住她的手,"你休息會兒,我來。"
她愣了愣,他已經拿過她手中的小刀。
他還真接著幹起來,她一時摸不清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幾乎可以確定他已經知道她這個出海意味著什麼了,他現在的舉動搞得她一頭霧水,在旁邊看一陣,她有些不安問:"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主意?"
他的心思太深,以前就是,她覺得不得不提防著點兒。
他停住,側過臉深深看她,"主意確實有……養老院和石頭學校的事兒我都辦的差不多了,也會陪著你出海,我這麼一想,你的心願好像都達成了,沒什麼遺憾,但我的心願呢?"
她困惑地皺眉。
他說:"這不公平。"
"你的心願是什麼?"
他放下刀子,專注地凝視她雙眼,"想娶你。"
她神情無措,不知道話題怎麼扯到這裏了。
他神情溫淡,唇角還帶著笑,將那枚戒指從衣兜又拿出來了,小心擦了擦,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我把你的韓潛還給你,你也把我的久安還給我好不好?"他牽起她的手,"昨晚我不該那樣,你說的對。治病太痛苦……我們不治了。"
他本來很矛盾,情緒都變得無常,也憎惡自己怎麼就控製不住自己,昨天還給她冷臉,說話的語氣也不好。
他說:"以後都不說治病,我幫你做船,我們一起出海。"
覺察男人在將戒指往她手指上套,她手動了動,想掙紮開,"我們不會一起出海,我不會帶你的。"
他呼吸屏了幾秒,"你說過的。"
"那時情況不一樣,而且,"她思緒混亂地道:"你騙了我那麼多。我沒必要信守我對你說的話。"
他眼底黯了黯,視線望遠了,又收回來,"可你不是不想孤孤單單去死嗎?"
"哪怕帶著孩子一起……也不想一個人,"他攥緊戒指,"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在乎我這條命嗎?你說的對……身體,本身就是負累,你想解脫,我也想解脫。"
他拉緊她的手,悵然地笑,可喉頭又有些哽,"久安,不是隻有你害怕獨自一個人。"
他又小聲說:"你不要留我一個人。"
她說不出話,淚水在眼眶打轉,手又被他牽起,戒指被他套在她無名指上,他在她手背親了下。
"其實想要說服你這些天,我也覺得很累,既然活著這麼辛苦,那我們就都不要折騰了,這樣挺好,我就隻有這一個願望……久安,嫁給我,我們不要再分開了,我不接受生離也不接受死別,無論生死我們都在一起。"
她嗚咽著,說不出話。
他往前一步。抱住她,手在她背後輕輕撫兩下,"你戴上戒指,我就當你答應了。"
她眼淚湧出來,抬手,模糊的視線裏戒指的大小剛剛好,她不知道在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注意到這個,她問:"戒指……改了?"
"嗯,改了,"他在她額頭吻了吻,"合適嗎?"
她笑著流眼淚,"合適。"
他執她的手看看,"我們是最合適的。"
……
這一晚韓潛帶著鬱久安,景堯和石頭去市裏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