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傳幾封書信去。”顧胥星道,府內之人皆不得出城,隻得托付郵驛。
清荷從他手中搶過木匣道:“我替你傳去。”她自是知曉匣中書信為何,人說相思成疾,可他這樣的當是病入膏肓,一日一封,日日不落,寫了又送不到雲姑娘手中,暗藏在匣子裏一攢便是尺高的一遝。
“給我!”顧胥星肅著一張臉麵,“這些信我要親自去傳,無需用你。”
清荷微撇了嘴,自己僅是個下人,萬是不敢違逆主子的,她將木匣還回去道:“雲姑娘若曉得你這般不愛惜自個兒,少不得跟你慪氣。”
但聽到她提到雲棠,他神情不覺一柔,“我倒甚想她此刻出現在我麵前,跟我慪氣,罵我呆子……”
說罷他苦澀一笑提步便走,清荷搖了搖頭緊跟在後,小聲嘀咕道:“侯府往上數幾輩也沒出過情種啊,奇怪~”
“阿嚏!”
“阿嚏!”
“莫不是著了寒?”
雲棠揉了揉鼻頭,連打了幾個噴嚏,甚是發酸。瞧著前頭的董言朝是好氣又好笑,氣的是他也未說路遠行慢,自坐了竹欙,而她一雙布鞋雖是輕便,也耐不住鄉間的泥水坑窪,已然濕透了鞋麵,難受得緊;笑的是他當真覺得自個兒容貌無雙,坐在那上頭舉手投足間極盡矯情之態,一有婦之夫,甚是不安分。
也不知穿了多少小路,過了多少人家,就在她渾覺腿腳舊疾複發,刺疼到已快不屬於自己時,董言朝終在一破落的小屋外停了下來,下了竹欙,步入屋內。
她打起精神緊隨其後,見屋內一瘸腿老太迎了出來,聽府差明了董言朝的身份,老太忙顫顫巍巍的蹲下身作禮道:“老婦柯氏,見過大人。”
董言朝將人扶將起來,“你腿腳不便,不用行禮。”又道:“你托信尋人,尋的可是你家兩個兒子?”
“是啊,大人,”老太紅了眼眶,“他二人去給他們的老舅翻新屋舍,怎知這許久的日子還未回來,老婦是個沒耳報的,委了人幫我去問問,這不才曉得他們的老舅陷進衙子裏了,我那兩個兒也沒了音訊,我這著急的,家裏也沒個主事的糙漢子,還請大人幫我尋尋人。”說著跪倒又是一拜。
董言朝眉眼一動,扶起她問道:“你兒走時,著的是何衣裳,身上可有何特征?”
“都是麻料的烏黑粗布子,老大額頭有一顆黑痣,老二掌背有火鐮刀割的疤,好認得很。”老太情急的拽住董言朝的手臂,懇求道:“大人千萬得幫幫我啊,人怎也不會不明不白的沒了蹤跡,要是遇上賊人害了命,好歹也有個屍首啊!”
董言朝道:“本法原就為著你兒的失蹤案而來,你且將原委道明,本法也好看看有甚蛛絲馬跡可尋。”
老太聞言連連稱是,忙將事情從頭道來,而後董言朝又詢問良久,一行才往回轉。
在老太家待的時辰長了,膝上疼痛隱去,雲棠一聲暗歎,白須老兒的醫術到底是個厲害的,當下撒腿一跑,追上董言朝問道:“這老婦的兒子與三顧酒莊一案有何幹係?”
董言朝側目瞧了一眼她的膝蓋道:“你一個醫者,竟是連自己的腿疾都治不好?”
“陳年舊疾,難以根治,”雲棠眨了眨眼道:“怪道你能登上法吏之位,當真心細如發,觀察入微。”
“收起你的諂媚,我又不是傻子,”董言朝戲謔的看著她,“你可知前幾日鄰縣河內一裏之距各現一名男屍?”
雲棠瞳孔微睜,“你說的可是水鬼索命的事兒?”這幾日鎮上除三顧酒莊一案,茶寮熱談的便還有此事。
董言朝笑道:“哪是水鬼索命,哎!你還甭說,這小老百姓隨口就能編說的本事,還真是其可愛之處。”
“別岔了去,快些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我怎一頭的霧水。”雲棠促道。
“水鬼一事是有心人編說出來,防人私下捕撈,”董言朝道:“老太的兒子與三顧酒莊有何幹係,待去趟停屍房便可知曉,若那兩具男屍真是老太之子……”
“那便是有人殺人害命,冒其身份,潛入三顧酒莊……”雲棠恍然道,方才他與老太的交談中,提到老太的兄弟柯武在鎮上的三顧酒莊做管事,可是……
她尚有些疑惑,“若有人冒充,既是自己的外甥,柯管事怎會不識?”
董言朝一笑,賣著關子道:“等你見過三顧酒莊的人自會明白。”
雲棠聞言不耐的睨著他,他但笑著眼拋一記,一副嬌嬌傲然的樣子,直讓人恨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