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連長走後,百合和葉老師不知怎麼也來看我了。我隻是靜靜地陪著他們,聽不進他們說的任何語言。
他們來的第二天,我就又跑到山上去了,在小鬆的墳前坐著,跟他講小菊的生活。我說本來要帶小菊一起來陪你的,她家裏人不同意。你們生不能在一起,死也分居兩地。但願你們來生能相遇,青梅竹馬從此不再分開。
唉,我沒能實現對你的承諾,沒有照顧好小菊。我心裏很愧疚,隻有這樣天天陪著你,才能贖我的罪。我真希望我能替你躺在裏麵,讓你能陪著小菊。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要一直在深圳想辦法,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了。
記得初中和高中,你的語文成績不如我,因為我的作文比你寫得好。你為了趕超我就天天開始寫日記。直到高三,你還是沒能超過我,這是我唯一的驕傲。你說我之所以寫得好,不是我文筆好,而是我天生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無病呻吟還老感染人這一點你沒法學。我說,沒想到我的缺點倒成了優點。
有時沒話說了,就木然地看著遠處的天空,跟小鬆談天氣。
今天天氣很好呢,太陽出來的時候,山穀裏的霧氣也散了。
這天我靠在一棵鬆樹上,樹上有兩隻喜鵲並肩站在一根枝丫上,在那嘰嘰喳喳地叫著。
“你是小鬆,她是小菊。嗬,你們兩個終於在一起了。”我指著那對鳥兒喃喃自語著,並向它們說著祝福的話。
有個穿白衣服女人慢慢地爬上山來,越來越近。
她手裏拿著束百合花。
我怔怔地看著她,好似從沒見過一樣。
在我印象中,她頭發一直紮成馬尾用皮筋束在後腦,現在卻剪成了齊耳的短發。
剪成短發的她依然那麼漂亮。
我看著她,內心一點想法也沒有。沒有喜悅,沒有哀傷,沒有激動,就那樣木然地看著她。
她看著我,兩眼流著淚。我們就這樣互相看著,而她的眼淚無聲地流淌在百合花上。
我們對視良久,最後她坐在我身邊,伸手抓住我的手。在她握緊我手掌的一刹那,我全身顫抖著。我的喉嚨咕嘟了一下,似有話說卻沒能說出口。
她開始哼唱著一首歌。這是我第一次聽她唱歌,沒想到她唱歌是那樣的好聽:
仿佛如同一場夢
我們如此短暫的相逢
你像一陣春風
輕輕柔柔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處是你往日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愛你想你
怨你念你
深情永不變
難道你不曾回頭想想
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
別忘了山穀裏寂寞的角落裏
野百合也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