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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瞠目結舌,不但腦中嗡嗡作響,連眼前景物都開始搖晃。“怎麼會……”我不可置信的喃喃,“你怎麼會是晉王?”

他淡然說道:“你若實在不信,改日我可以將印璽奉上,供你查驗。”語氣中帶著幾許奚落。

我卻顧不上計較這些,茫然中用手使勁地按了按太陽穴,逼得自己定下神來。在腦子裏飛快地過一遍前後原委,心知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但倉促間也來不及仔細分剖。

“你真的是晉王?”我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再次確認。

他收起那一縷玩笑的表情,穩穩地一點頭,神情裏沒有半分可質疑。

我垂下眼簾,從心底裏發出一聲長歎,退後兩步,再度斂衽為禮,徐徐道:“今日多有失禮之處,但不知者不怪,還請晉王殿下見諒。”

等了片刻,不聞回答,我轉身走向側門,舉手叩門,過得片刻,門“吱呀”一聲開了。侍從打裏麵出來,先向楊廣行禮,然後朝我躬身,示意我可以進去了。

正要舉步,楊廣忽然道:“等一等!”

我遲疑片刻,回過身,他已來至麵前。絲絲縷縷的目光交纏,方才還曾心動的感覺,轉瞬已變得叫我心驚,下意識地轉開了視線。

楊廣拉起我的手,往我的掌心裏塞了一樣東西,低聲道:“這個給你。”

我瞥了一眼,見是那同心結,頓覺捏著火炭一樣,本能地就想推還給他。但他緊緊按住我手,將我的五指合攏,然後道:“別急著答複,再想想,隻要你改了主意,任何時候都可以來找我。”

我心裏亂成一團,隻有一個念頭是始終清晰的,不,我不要嫁給楊廣。我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抬頭與他對視,一字一字道:“陳婤承受不起殿下美意,此心已決,此生不改。”

楊廣眼裏的溫度陡然低了許多,冷冷地凝視著我,雙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

我覺察他心中的怒意,也不由得徹體生寒,但心知此刻決計退讓不得,憋著一口氣目不轉睛地與他的視線僵持。

也不覺過了多久,他忽然冷哼了一聲,轉身大步而去。

我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手扶著門框,微微地喘息著。回思方才的一幕,便如同在細鋼絲上過了一遍懸崖。我這亡國公主,哪裏有資本和他這個大隋的皇子討價還價?也不過憑著一口氣賭這一線生機。

輕風拂來,三月末的天氣,竟讓我覺得肌膚生寒,細辨時才知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我渾渾噩噩地走回房間,心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不停地攪動,將一切心緒都攪亂了,亂得我想理也不知從何理起。

陳瓊和陳珞正因我不知去向而焦急,在地下團團轉,見我進來,頓時喜出望外,一邊一個挽著我追問這一整日都去了哪裏?我哪裏有心思回答,便是有心要說,也不知從何說起。

我默默地搖頭,隻覺全身似脫了力一般,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往榻上一歪,合起眼睛來。然而,楊廣那雙深沉倨傲,根本不容人拒絕的眼眸,始終陰魂不散。

陳瓊和陳珞似在悄悄議論,然而我也無力去分辨她們說了些什麼。

過了會兒,輕輕的腳步在榻邊停下,我睜開眼,陳瓊挨著我的身子坐了下來,定定地望著我。

我勉力笑笑,說:“我沒事。”生怕她追問起來,我要怎麼回答?我總不能說,我和晉王楊廣出去在青山綠水間攜手共遊了一日。

陳瓊一直望著我,目不轉睛。我忽然覺得,她的眼眸比以前更加清亮,如多了一種直射人心的力量。我知道,我們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我也一樣。攬鏡自顧,我也會發覺自己的身上比起幾個月前多了些微妙的東西。

陳瓊說:“你有事。”她不是疑問,而是確定。

我垂下眼簾,避開她的注視。

但我知道,她的視線一刻也不曾離去。沉默良久,她說:“我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說的。”

她語氣中的失落打動了我,畢竟,患難與共的經曆早已讓我們的友情超越了普通的親情。我歎口氣,決定告訴她實話:“是楊廣。”

“他?”陳瓊顯然大吃一驚,她關切地審視我的麵容和身體,緊張地問:“他有沒有對你……對你怎麼樣?”

我知道她想得太遠了,忙說:“那倒沒有。”但是,轉念之間又想,雖然眼下沒有,又如何保證日後不會?楊廣的目光忽然又閃過,不自覺地便打個寒戰。

陳瓊又問:“那這一整天你們都在做什麼?”

我苦笑,心想照實說出來都沒人信的,隻得含糊道:“還真沒做什麼,他隻是帶著我在洛陽城外四處遊逛。”

陳瓊默然不語,手托著下巴一動不動地沉思著。

我垂下頭,煩亂中挪動了一下身子,忽然驚覺手心裏還緊緊攥著那個同心結,心倏地跳了幾跳,忙趁著陳瓊沒注意,裝作若無其事地往枕下一掖。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不知為何,我卻不願讓她看到。

定了定神,倒是想起一件事來,便問:“你可曾聽說,隋軍之中,還有一位皇子?”

陳瓊想了想,說:“是還有一位,三皇子秦王楊俊。”

是了,我隱約地記起,以前的確也聽人說起過,隻是楊俊這名字對我來說全然陌生,和楊廣在曆史上的知名度相距太大,以至於我根本就沒有留意。

天,我用手捂著額頭,這是怎麼樣一個烏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