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99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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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宴若愚和薑諾回虎山莊園住,宴雪濤也在,三人圍著餐桌坐下吃飯,桌子底下蹲著出息。

它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大型犬了,跟宴雪濤初送宴若愚時判若兩狗,還是一樣貪吃,特意把碗叼過來放邊上,坐等投喂。宴雪濤見它尾巴搖的歡,就時不時夾塊肉放那碗裏,夾多了宴若愚不樂意,說狗不能吃有油鹽的肉,宴雪濤“哼”了一聲,說狗就隻能活個小二十年,還不讓他吃個痛快了?

宴若愚:“……”

宴若愚選擇閉嘴,宴雪濤又不是沒人聊,薑諾麵前的小樽一空,他就重新滿上,喝到最後兩人麵色都有些泛紅,宴雪濤起身,想帶薑諾去別墅裏別的房間看看。

宴若愚原本想陪同,宴雪濤讓他別跟著,隻和薑諾一人上樓。別墅裏房間其實很多,薑諾上回來沒仔細看,今天一轉悠,才發現絕大多數房間都是會客廳,私人空間其實很少,整個二層隻有一間書房上鎖,宴雪濤掏出鑰匙開門,開燈,展現在薑諾眼前的陳設全都老舊有年代感,實用性大於美感,使得光潔牆壁上的那張後期上色的雙人照顯得有些突兀,但那照片,又是整個房間裏最一塵不染的。

宴雪濤坐在書桌前,慢悠悠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鑲金邊的紅絲絨盒子,沒打開,直接推到薑諾麵前,讓他自己打開。

而當薑諾接過,看到裏麵的翡翠鐲子,嚇得想推回去,宴雪濤握住他雙手手背,讓他拿著。

薑諾還是不敢收,宴雪濤讓他別緊張,凝視著他身後那副相片,說:“這原本是我妻子留給程嬰夢的。”

薑諾順著老人的目光扭頭,照片上的宴雪濤很年輕,他身邊的姑娘紮著雙辮,模樣算不上俊俏,但眸眼間滿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水靈。

“那時候沒人敢嫁給我。”宴雪濤回憶自己的青春年華,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在鄉鎮裏出了名的窮,窮怕了,所以也出了名的不要命,錢掙到手了,褲腰帶還是勒著,十裏八鄉的姑娘看到他像是看到餓鬼,隻有她不害怕,還幫他管賬——那個年代哪有什麼會計四大,賬目全都是老板娘用算盤打出來的。集團成規模後很多工序都與時俱進的數據化,她還是堅持留紙質備份。當年多少做外貿的企業死在反傾銷上,是她領導反傾銷應訴組,跟歐美商務部打持久戰,最後用真實公開的財務數據打贏這場官司,代價是操勞過度和兩個億,兒子又偏偏在這時候跟個女明星秋波暗送。

宴雪濤沒有否認,他們這代人太過於忙事業,對子女的關懷陪伴太少,所以才有了後續種種問題。一直沉默聆聽的薑諾這才接話,懇請他別自責,這個時代對父母的要求也是前所未有的高,而放在那個吃不飽的年代,愛真的就是一碗飯。

宴若愚拍拍他的手背,誇他懂事,也後悔自己曾經太過於偏見,覺得演電影的全都不靠譜,天天當著妻子和兒子的麵反對這門婚事,妻子順著自己的暴躁脾氣,也心疼兒子,自己沒幾件好首飾,舍得給未過門的媳婦兒買翡翠鐲子。

“但沒送出去……”宴雪濤很沉很沉地吐了口氣,握住自己胸口,說第二天,他妻子突然跟他說胸口不舒服,很累,想休息,沒幾秒,就去了。

“什麼預兆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宴雪濤隔著薑諾的手護住那個盒子,說,禮物甚至都還沒送出去,人就這麼沒了。

“所以小愚沒見過他奶奶,我也很少提,一提就……”宴雪濤幾近慟哭,然後穩住情緒,把盒子鄭重其事地交付給他。

“好好過日子。”他叮囑,“自己不要太辛苦,也別讓小愚太累。”

宴雪濤拍拍薑諾的肩,托付的與其說是鐲子,不如說是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心愛的人。

*

薑諾倚靠在臥室門外,用雙手抱著盒子,良久,才整理好心緒,像是把什麼擔子挑起來了,才推開門。宴若愚已經換上睡褲。他裸著上身,並沒有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書桌前,曲起一條腿在台燈下寫著什麼,然後突然劃了一道,再把留有字跡的紙撕下來,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裏。

薑諾走近,把紙團撈出來攤平,宴若愚在上麵記錄了他今天在村莊裏的所見所聞,最後一句是“這裏是嶺安,現在是20xx,我們依舊生活在巨大的差異裏”。

這是宴若愚第一次嚐試用中文寫敘事風格的詞,薑諾正要無腦誇讚一頓,宴若愚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腮幫子鼓鼓的,說:“這是廢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