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您了母親,別放了……”
江老夫人垂眼看她:“看清楚了沒有?”
她跪在地上,眼淚糊了眼,攥著手心沒有作答。
“我問你,”江老夫人提了嗓,沉聲再問了一遍,“看清楚了沒有!”
她不敢再猶豫了,用力點頭:“看清了,看清了……母親,”她跪著上前,抓住老夫人的衣角,“別放了,別放了……”
她在哀求,泣不成聲。
“維爾,”老夫人俯身,皺紋橫生的手落在她臉上,給她擦掉眼淚,語氣終是軟了幾分,“別怪母親心狠,不讓你現在一次痛醒了,以後很長時間你都要遭罪。”
她哽咽著,脫口而出了一句:“是我不好,我不該——”
一句話,教老夫人徹底冷了臉,她甚至沒聽完,已經動怒:“你還在袒護他。”
幕布上,靳鬆拿了把刀子,在肖麟書上刻字。
他大笑著,罵他是賤種。
然後,一筆一道血痕,寫了個‘賤’字,在肖麟書的後背上,床單上血跡斑斑,他目光空洞,麻木地躺著,一動不動。
毫無尊嚴。
江維爾看不了,一眼都看不了,心太痛了,那刀子像剜在了她身上一樣,鮮血淋漓的。
“母親,我從來沒求過您什麼,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她跪著,深深彎下了腰,“母親,維爾求您了。”
這個視頻,她看過的,隻打開了不到十秒,便關了。
她看的那段,不是現在的肖麟書,是十八歲的他,那時候,他還會掙紮,還會哭,她沒有看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麻木,就再也不反抗了。
江老夫人拄著拐杖上前,扶著她的肩,讓她直起腰來:“別跪了,這麼個玩意,值不得你江家五小姐為他彎腰。”
江維爾抬起頭,眼裏含了淚,一腔孤勇在眼裏翻騰,她擦了一把臉,孤注一擲:“您不要逼我。”
江老夫人氣極,笑了:“你還不悔改?”
悔改?
江維爾抬起手,指著幕布,聲音在發抖,字字哽咽卻鏗鏘有力:“那您告訴我,我做錯什麼了?他又做錯什麼了?您看不出來嗎?他的眼睛是在求救。”
隻是沒人救他罷了。
怪不得啊,她總覺得他眼裏有風霜,有怎麼都撥不開的陰鬱。
院子裏站了這麼多人,也沒有一個人去關掉投影,隻是冷眼旁觀,看著戲,看著視頻裏的人毫無尊嚴地被人折辱、被人踐踏。
隻是沒人救他罷了。
誰都不作聲,隻有江老夫人中氣十足的聲音,一字一句,咄咄逼人:“你沒錯,或許他也有苦衷,也沒錯,可你明知道,如果繼續跟他在一起,之後的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都不能對這件事毫無芥蒂,明知道我這個做母親的,絕對不容許自己的女兒用半輩子的時間去給別人的錯誤買單,你卻還這麼一意孤行,那就是錯!”
江維爾紅著眼怒視:“那也是我的事。”
“你——”
老夫人的手已經抬起來了,狠狠一巴掌差點落下,被人打斷了:“奶奶。”
咳嗽聲由遠及近,是江織來了,雨還沒下,水汽有些重,由人撐著把傘,他慢慢悠悠地走過來,下人往兩邊挪開,為他讓路。
江老夫人掃了眾人一眼,疾言厲色:“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小少爺也給請過來了。”
江織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小咳,病病歪歪地走著,這時老管家江川站出來:“是我多事了,還請老夫人您消消氣,別動了幹戈傷著和氣。”
江川是江家的老人了,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他就在身邊伺候著,江老夫人平日裏也會給他幾分薄麵,這下也怒了,正要發作,江織開了口:“差不多就行了。”
他上前,直接關了投影。
也隻有他敢關,也就隻有他去關沒人敢攔。
“教訓也給夠了,可以直接說目的了。”
這態度,看戲似的。
他說得自在輕鬆。
老夫人橫了他一眼:“這件事你別管。”轉頭吩咐,“阿桂,送小少爺回醫院。”
不等桂氏說話,江織拉了把椅子就坐下,兩條腿交疊一搭:“我看誰敢趕我。”說著咳了兩聲,病病懨懨的。
誰敢攔,萬一暈過去了呢。
反正桂氏是不敢攔。
這祖宗的脾氣也是江老夫人一手慣出來,誰都拿他沒辦法:“扶汐,去給織哥兒加件衣裳。”
江扶汐頷首,起身去屋裏拿衣服。
江維爾還跪著,腿麻得沒了知覺。
老夫人還是不改態度,頭發盤得一絲不苟:“沒什麼好說的,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跟他斷幹淨。”
江維爾抬頭,與她對視:“要是我不呢?”
整個江家,除了江織,就數江維爾最不服管,脾氣倔得與江老夫人年輕的時候一個樣,越逼,就越反骨。
江老夫人懶得再多說了,直接表態:“那這段視頻,就不止在我們江家放。”
江維爾冷笑了一聲,目光如炬:“母親,維寧是不是也是這麼被你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