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維寧是江家的老四,江扶汐的母親。
一句話,叫前去拿衣裳的江扶汐停了一下腳,她沒回頭,繼續往屋裏走。
然後,便是一記響亮的巴掌。
江老夫人使了狠力,手都在發顫,氣得聲音發抖:“你現在就給我滾出江家,等你腦子清醒了再回來,你要是一直糊塗,就不用回來了!”
江維爾沒有猶豫,她站了起來,腳步趔趄,轉身,拖著步子,腿像被灌了鉛,一步、一步走出江家的地盤。
鵝卵石的小路上,薛冰雪從她對麵走來。
他喊了她一聲:“維爾。”
江維爾沒有理,擦著肩走過去。
他拉住了她:“維爾,”攥著她的手腕,稍稍用了力,他看著她紅腫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跑著來的,天寒地凍的冬夜,他頭上都是汗,“別跟他走。”
像在求她。
江維爾推開了他的手,痛哭過的嗓音幹澀嘶啞:“冰雪,他還在外麵等我。”
她還是要走。
薛冰雪把手裏的傘給她:“要下雨了,你別淋著。”
她說謝謝,接了傘,轉身出了江家大門,沒有猶豫,沒有回頭。
天陰,烏雲閉月,大雨將至,風吹著江家大門前的舊式大燈籠,一搖一晃,地上的人影也一搖一晃。
肖麟書就站在燈下,看著她。
她跨過門檻,紅著眼仰頭看他:“等很久了吧。”
肖麟書搖頭,走上前,俯身抱住她,聲音被風吹得縹緲:“維爾,你回去好不好?與你母親說說好話,不要惹她生氣,也不要為我說話——”
她說:“不好。”
肖麟書環在她後背的手,收緊了一些。
他低著頭,她看不到他發紅的眼睛。
他知道,她母親打她了,她的臉腫了。以前,她總是在他麵前念叨她的母親,說她是個老派傳統的人,嚴厲又不通人情,但是,五個孩子裏頭,她母親是最疼她的。
江維爾把臉靠在他肩上:“要下大雨了,你還不帶我走嗎?”
肖麟書說好,擦掉她的眼淚:“那不哭了。”
他牽著她,走進了夜幕裏,地上一對影子依偎在一起,被燈籠拉得斜長。
雨滴先是淅淅瀝瀝的,空氣濕漉漉、霧蒙蒙的。
汽車飛速而去,戴著帽子、口罩的周徐紡趴在不遠處的別墅樓頂上,她追著那輛車看了很久,把耳麥的開關打開。
“霜降。”
“在呢。”
周徐紡看著汽車離開的方向,五體投地地趴著:“淩渡寺的那個平安符掛件,登記人裏麵有沒有江維爾?”
過了半分鍾,霜降回複:“沒有江維爾,但有另外一位姓江的女士,叫江五。”
江家老五,江維爾。
那就對得上了,那個黃色緞麵的平安福上,青色繡線繡的是一個‘書’字,與肖麟書車上掛的這個一模一樣。
二樓的窗戶沒關,有風吹進來,卷著窗簾四處搖曳。
江織窩在一張鋪了厚厚一層毯子的榻上,手裏把玩著前些日子江老夫人送來的字畫,心不在焉的,在想著什麼。
薛冰雪麵前的茶沒動,也在發呆,半晌,開口念了句:“維爾她走了。”
江織漫不經心:“這個結果你不是料到了嗎?”
他是料到了,維爾性子倔,而且長情,她對肖麟書用情很深,這個視頻還不足以讓他們決裂。
薛冰雪失落:“我隻是沒料到,她問都沒問一句,就站在了他那一邊。”
這個視頻,她是看過的,可是,她寧願自己去查,也沒有去質問肖麟書,更沒有懷疑、憎惡。
她得有多喜歡肖麟書。
她是江家脾氣最倔的一個,從來沒有求過人,沒有跪過誰,即便年少時因為江老夫人反對她練跆拳道,罰了她一頓打,她也沒掉過一滴眼淚,今天為了肖麟書,所有沒做過的都做了,骨氣都不要了。
“冰雪,”江織放下手裏的字畫,突然問他,“你想不想要她?”
薛冰雪毫不猶豫:“想。”
江織身子還沒恢複,皮膚白得剔透,因為染了幾分病氣,看著有些清減,眼裏慵慵懶懶的,他說:“那你就卑鄙無恥一點。”
薛冰雪一時無言。
不是不謀,是怕謀錯了,招她厭惡,招她憎恨,這世上,最希望她好好過日子的人是他,他隻要她順遂安好。
門外:“三爺。”
是老夫人身邊的桂氏來了,敲了門進來傳話:“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薛冰雪知道江老夫人打了什麼算盤,剛邁出腳,江織慢慢悠悠地在後麵說:“上次,有輛車想撞死我,我查了一下,知道了點東西。”
這時,窗外轟隆一聲。
雷聲伴著雨聲,突如其來,把趴在別墅樓頂的周徐紡嚇了一跳,然後大顆雨滴砸下來,砸得她臉有點痛。
帝都太喜歡下雨了!
她抹了一把腦袋上的雨水,縮到屋頂的遮雨棚下麵,抱緊自己,團成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