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說身體不適,送走了靜芸夫人,蘭琴便衝將進來,張口就嚷嚷:“夫人怎麼會這樣,往日我以為她是個通情達理的,誰知道也是跟老太太一個樣。”眉佳淡淡的說:“這也怨不得她,若換成是你我,隻怕也會這麼做的。”又若有所思的:“婆婆這是為了子軒好。”站起身來,在枕邊找出繡好了的鴛鴦戲水圖,捧起來,深深地看著,心裏百轉千回,原本是想送給子軒,告訴他:“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如今卻隻有簡簡單單一句祝百年好合了。自嘲的笑笑,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不是嗎?有的人,什麼都有,老天還嫌不夠;有的人什麼都沒了,老天還嫌你擁有太多!這個世界,瘋了麼?
忍不住的,淚水還是滴落下來,晶瑩的滾落在絲滑的繡圖上,劃出淺淺的水印,終究落在床上。別過臉去,不忍再看這幅圖,交給蘭琴:“你幫我拿去送給子軒,就說是我送的賀禮罷。”蘭琴心中一痛,低聲叫:“少奶奶。”眉佳將臉深深埋進被子,嗡聲說:“快去罷,子軒若是問起,你就說我不想見他,讓他不要來。”
蘭琴看看手裏的東西,又看看眉佳,搖搖頭,這兩個冤家,莫非真是前世的冤孽,這麼相愛的人最終卻不能在一起,真真是造孽啊。遠遠的看著陳玨回來了,蘭琴慌忙將繡品收起來,沒事人似的幹著活。
陳玨又是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滿麵喜悅,站在眉佳的床麵前喜笑顏開:“嫂嫂,我要回家了,奶奶說等我一到家就上門去提親,嫂嫂你替我高興嗎?”蘭琴恨不得拿針線將這丫頭的嘴巴縫起來,不高興的插嘴:“玨小姐,你沒有眼睛嗎?少奶奶病著呢,經不起你折騰,你還是安靜些罷。”陳玨吐了吐舌頭,眼睛忽閃忽閃:“嫂嫂,對不住,我忘記了。”眉佳緩緩地搖頭,微微笑著:“不礙事的,嫂嫂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心中到底是痛的,一激動,咳嗽起來,怎麼都停不下來,蘭琴慌忙過來幫眉佳拍拍背,潔白的手帕掩住了嘴巴,一口痰吐了出來,蘭琴移開一看,殷紅的血色,連忙合上,不讓眉佳見到。想來是生著病沒好,又有心結,如今又被陳玨這一刺激,怕是病得更加嚴重了。
眉佳看蘭琴神色有異,心下猜疑,當著陳玨,也沒有問什麼,隻跟陳玨先聊著,一邊偷偷的看蘭琴,隻見她輕手輕腳走到一旁,將手帕疊起揣進懷中。陳玨喜悅得眼睛都彎成了月兒,秋天的落葉在她眼裏都是撒下來的祝福花瓣,沉浸在歡樂中的人,往往是容易忽略比別人的感受的,陳玨當然也不例外,竟沒有發現眉佳的心不在焉。若是她認真去體會,自然能看見眉佳眼裏眉間的哀愁。
子軒這幾日都沒有心思到鋪子裏去,一心隻想著怎麼將這婚事給推掉。這會兒正站在院子中間出神,眼見院子裏的樹葉簌簌的落下來,心裏不知怎的,又浮現出桂花樹下那讓人又愛又恨的人兒。別人不知道自己,難道連她都不知道?竟然說出那樣的話,隻是為了將自己推給別人,她還真的是沒有良心!又聽陳玨說她病了,本想去探望,卻怎麼都邁不開步子,在門外徘徊,終究還是回來了。唉,不知道這冤家的病可有好些了。
一直這麼想著,竟然連蘭琴在身後站了許久都沒有察覺,直到蘭琴忍不住,在背後很大聲地咳了幾下,方才回過神來。蘭琴似笑非笑,揶揄著:“咱們二爺這是想哪家姑娘呢?這麼出神?”子軒有些赧然:“你這個丫頭,嘴是越發的刁蠻了,你們少奶奶也不好好管教,再過幾日看誰還治得了你?”蘭琴仍舊是耍嘴皮子:“跟我這兒呢,還少奶奶少奶奶的叫,你不別扭我都別扭。”子軒冷冷的,也不看蘭琴,注視著一片樹葉從枝頭落下來,涼涼的秋風肅殺的像是帶著多少人的怨念:“你們少奶奶不是都說得很清楚了?希望我跟別人好好成親過日子,你這會子來我這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