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陸家,誰也沒驚動,悄悄兒的回蘭竹居去了。
坐立不安,院子裏積雪融化後和著泥,一地的水,蘭竹居裏沒有燒炭,裏裏外外凍得人冰冷冰冷,隻是一顆心,卻怦怦的跳著,有一股快要勃發的暖流。
又收拾了一番,那日整理的包裹裏,添了幾件舊衣服和碎銀子,整理停當,坐在床邊上打量著這屋子。子允的像依然在牆上掛著,隱隱的透著憂鬱,幾日不曾好好喂養的小東西喵喵的吵鬧著,抗議眉佳的忽視。
得將它帶走,眉佳翻出些魚幹,細細撕碎了喂它。小東西狼吞虎咽的,發出嗚嗚的聲音,眉佳有些內疚,這幾日,淨顧著去忙,全然顧不上它了。
趁小東西在吃東西的當兒,眉佳起身走了出來,門前子軒送的兩顆樹已經比來的時候長得高大了許多,不知道來年的春天,它們會不會開花,不知道那花朵是否也是絢麗迷人的。
沿著細碎石子鋪成的小徑,緩緩而行,這個地方,是當日與玨兒相遇的地方,回想那日的玨兒,刁蠻任性,較之今日的玨兒,真是天壤之別。
園子裏,臘梅開得正豔,紅色的花瓣映著潔白的雪,遠遠的傳來一陣幽香。這裏的每一寸,都有子軒的足跡。
漸行漸遠,不覺來到祠堂外麵,那刺眼的牌坊依舊立在那裏,嘲弄的看著眉佳,心裏一陣慌張,急急忙忙走進祠堂裏。
在角落裏找出陸奶奶的靈位,用衣袖輕輕拂去上麵的灰塵,端端正正的擺放好,上了一支香:“奶奶,我要走了,無論如何,這裏沒有我所牽掛的了。”
心裏很是感激陸奶奶自小對自己的照顧,感激她將自己送進陸家,若不是這樣,又怎麼會認識到子軒呢?說起來,陸奶奶也算是自己跟子軒的媒人,隻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樂見自己跟她的親孫兒在一起呢?
冬日的白天,是很短的,短到幾乎沒有做什麼,天就黑了。眉佳一個人來找靜芸夫人。這些天,家裏接連的出事,靜芸已經忙得心裏交瘁,眼見著人就瘦了一圈。
眉佳來的時候,她正親自下廚煲湯。眉佳在房門口站了等,逸如連日來不見蹤影,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家裏卻好像沒有人察覺一樣,也是,平日裏逸如就裝瘋關在房裏閉門不出,新進陸家的丫頭連人都沒有見過。
陸爺倒是知道的,先是好言攔住,不讓逸如插手,結果這姨娘倒也固執得可以,誰說都不聽,陸爺也隻好放手讓她去,私心裏,卻是希望逸如能成功的。
不一會兒,靜芸夫人步履端莊,緩緩上樓來,後麵畫眉緊緊跟著,端著夫人剛煲好的參湯,見了眉佳,隻點頭示意,讓她進屋去,卻命畫眉將這湯,送去書房給陸爺。
靜芸夫人端坐了,看著眉佳,說:“今兒來找我,有事罷?”眉佳跪下,頭低低的看著地麵,今兒月光明朗,涼涼的照著陸家,照著心事各異的陸家人。
“娘,對不起,我沒有遵守對您的承諾。”眉佳輕輕的卻清晰。靜芸夫人苦笑著:“既然已經都這樣了,你又何苦來道歉?”
眉佳俯了下去:“眉佳求娘成全。”靜芸夫人無奈的看著腳邊的眉佳,若是幾天前,她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可自從那日跟逸如那次長談後,心裏所堅持的東西卻已經有所動搖,越是到後來,便越搖搖欲墜。
靜芸彎下腰去,輕輕拉了眉佳的手臂:“孩子,起來罷。”眉佳方才起身,眼波流轉,企盼的望著靜芸夫人的眼睛。
夫人歎了氣:“這事,真的很難,老太太一定不會同意。”眉佳神色有些黯然,卻又倔強的說:“我不會放棄的,若是真的不行,眉佳情願一死,也不願活著受那苦了。”
這話說得夫人心裏一顫,那苦,那苦?誰的心裏都有一杯如此的苦酒,自己這一杯,已經釀了大半輩子了,眼看著眼前這俏丫頭,想著自己那子軒孩兒,如此的苦酒,真的不忍心讓他們再去嚐了。
夫人隻好點頭:“我且先打探打探老太太的口風,再做定論罷?”眉佳遲疑了一下,實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同意了,說好明兒再來。
剛要起身,子軒匆匆的從門外進來,激起一陣風,夾雜著雪水混著泥土的味道,還有一絲淡淡的臘梅幽香。
見眉佳跪著,連忙伸手去攙扶,靜芸夫人眼看著跟前這一對珠聯璧合的玉人,心裏也是感慨萬千,眉佳低聲說:“娘答應我去問問奶奶的意思。”
子軒探詢的看著靜芸夫人,夫人搖頭:“希望很渺茫,我們應該做另外的打算。”靜芸夫人不知不覺已經將自己劃入子軒和眉佳的陣營裏麵。子軒點頭稱是。
天也不早了,子軒將眉佳送回蘭竹居,路上,子軒將蘭琴和陸傑的狀況告訴眉佳,眉佳聽了,自然是心裏安心了不少。
真的已經是沒有牽掛了,也許就可以行動了罷?子軒已經從眉佳的眼裏讀出堅決和果斷,知道多日的等待如今也算是有了交待,隻差行動了。
夜裏,大雪又是下了一夜,昨兒的積雪尚未融化,今夜又添新雪。沉甸甸的壓得屋頂都發出咯咯的響聲,抱緊了小東西,互相取著暖,屋子裏凍煞了人,將要天明的時候,才淺淺的睡了過去。
這邊,靜芸夫人早早起身,梳洗停當帶著畫眉前往老太太屋裏來了。老太太的屋裏燒著紅紅的炭火,暖暖的薰得人直冒汗,靜芸夫人脫下鬥篷,親自將水端了過來給老太太梳洗。
老太太雖因玨兒拒絕親事而耿耿於懷,但也將氣撒在了兩個倒黴的下人身上,今兒看起來神清氣爽,精神很好。
靜芸夫人一邊用木梳粘了水,給老太太梳著頭,一邊小心翼翼的問:“娘,按說咱們子軒年歲也差不多了,雖然玨兒這丫頭不懂事不肯嫁,但咱們也得給子軒找門親事了。”
老太太想想覺得有道理,吩咐靜芸夫人:“這事,你得先看看,你先挑,然後我再來看,得找門當戶對的。”靜芸夫人連忙說是。
閑聊了一會兒,靜芸夫人又漫不經心的問:“眉佳好像很久沒有來給娘請安了罷?這丫頭,也太不像話了。”老太太皺眉:“那小娼婦?是我不想見她,每次一見到她,我這心裏就不自在,還不如遠遠遣了去,當沒有這麼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