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徐光祚可謂是老牌勳貴了,乃舊武勳集團的領軍人物,弘治十七年襲爵,至今已在位二十二年,今年還被加封為太師(三公之首),地位之尊崇,說是當朝第一人也不為過。
這位定國公徐光祚已年近七十了,依舊耳不聾眼不花,雖然瘦骨嶙峋的,但看上去仍然十分精神,而且聲音洪亮,吐字清晰,隻見他手持玉笏上前一步奏道:“皇上,臣以為不應收回對徐晉徐大人的追封,原因有三。”
嘉靖心中一動,輕哦了一聲道:“定國公且奏來!”
徐光祚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詞地續道:“相信徐大人所立赫赫之功,滿朝文武皆有目共睹,不必臣再重複敘述,以徐大人所立下的功勞,足以榮膺國公之列,倘若皇上收回其國公爵位,恐會寒了天下將士之心。
這是其一,其二,正如皇上所講,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更何況天子乎?
其三,我朝立國至今雖無文臣獲封國公,然臣以為我朝立國至今亦無文臣之武功能與徐子謙相比肩,即使是於節庵(於謙號節庵)亦有不如也。是故臣以為,徐子謙位居國公乃實至名歸,並無不妥。”
徐光祚列出的三個原因條理清晰,理由充分,還專門把明英宗時期的一代名臣於謙拿出來與徐晉比較,頗具說服力。於謙和徐晉都是在國家危難之際力挽狂瀾,匡扶了大明江山,不過徐晉除了匡扶社稷外,他還給大明開疆拓土了,分別建立了南洋和東洋都護府。
自打永樂朝之後,大明便基本上處於守勢,領土隻有被蠶食的份,就沒有擴大過,所以徐光祚說立國至今沒有文臣的武功及得上徐晉,那是鐵一般的事實,讓人無從反駁。
嘉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定國公所言極是!”
得到了皇上的認可,定國公徐光祚得意洋洋地退回了武班隊伍中。
這時,武班大臣的隊列中又有一人閃出來,赫然正是鹹寧侯仇鸞,他大聲道:“皇上,臣亦以為不宜收回對靖國公的封賞。”
“臣附議!”泰寧侯陳儒站出來附議。
“臣亦附議!”
“臣亦附議!”
眨眼間,武班隊伍中的大臣跪倒了一大半,其中既有舊武勳集團的的,也有像王林兒這些新貴武將。
王林兒的想法很簡單,他是徐晉嫡係的,自然要為自家老大爭取利益了,而像泰寧侯陳儒、鹹寧侯仇鸞這些舊武勳卻是不懷好意。
不過,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反正此時武班大臣跪倒了一大半,隻剩下小部份人還站著,他們既不是舊武勳集團,也沒在徐晉麾下效過力,純粹是看熱鬧的。
看到武班大臣黑壓壓地跪倒了一大片,文官們都傻了眼,首輔金獻民亦皺起了眉頭,陷入了沉思當中!
其實不僅金獻民,此時大部份文官都開始琢磨起來,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舊武勳集團明明十分忌恨徐晉的,現在卻紛紛站出來“幫助”徐晉,如此反常,其中必有緣由。
在場的大臣多是久混官場的老油條,他們一開始是眼紅徐晉所獲得的封賞,所以一心隻想著收回徐晉的國公爵位和太保官銜,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如今舊武勳集團的舉動提醒了他們,所以稍加琢磨便會過意來。
是啊,徐晉若得了國公爵位,看似是占了大便宜,實則不然,因為封了國公便不能再任實職了,兵權也得交出來,隻有在皇帝的欽命之下才能領兵出征,平時隻能待在家裏當個富貴閑人。
徐晉才二十五歲,將來入閣拜相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是,如果他當了國公就不同了,別說入閣拜相,就連實職的官都不能當了,所以說,當國公對徐晉來說其實是得不償失的事!
難怪武勳集團如此賣力推徐晉坐上國公之位,這是明捧實貶,不懷好意啊!
明白了個中原因的文官不由恍然大悟,剛才拚命叫囂著要收回徐晉爵位的言官都偃旗息鼓了,首輔金獻民亦沉默了,因為徐晉若當了國公,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當個富貴閑人,不參與政事,對他來說顯然也不是一件壞事。
此時,文官集團中卻有一人站了出來,此人個子矮小,卻風儀俱佳,正是詹事府侍講學士徐階。
“皇上,臣以為定國公所列的三條理由有待商榷。”徐階朗聲奏道。
嘉靖對徐階的印象極好,也十分器重,從調徐階到詹事府任職便可見一班了,因為詹事府是東宮輔臣,換而言之就是將來負責教育輔助太子的,乃未來的帝師。
“徐子升且奏來!”嘉靖沉聲道。
徐階朗聲道:“其一,徐晉大人功勞顯赫是不假,但封國公卻是過了;其二,皇上對徐大人的追封,是在誤以為徐大人身隕的情況下作出的,如今收回追封,重新封賞很有必要;其三,定國公拿徐大人與於節庵相比大不妥,沒錯,徐大人為大明開疆拓土,論武功確實更勝於節庵,但是別忘了,於節庵雖然匡扶社稷,但自始至終均不受爵,而徐大人如今已位列一等侯了,又豈能再破例封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