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婆子帶著大妮兒從後衙走出來,上前低聲對張府尹說了幾句,他聽後擺了擺手,說道:“高富貴,你又是什麼時候丟棄了大妮兒?”
高富貴神情中閃過一絲喜色,答道:“回張府尹,草民是在五年前將大妮兒送到了濟慈堂前,隻草民家窮養不起,想要她能有口飯吃留下一條活路。
草民也知道講良心,濟慈堂養活大妮兒,總得花銀子。草民省吃儉用,得了幾個大錢,全部給到濟慈堂,就當是報答了,求濟慈堂把大妮兒還給草民啊。”
他掏出一大把大錢,雙手捧著上前遞到張府尹公案上,又重重磕頭:“草民講氣節,要臉,把大妮兒還給草民啊!”
其他幾個吵著要回女兒的人,也跟著爭先恐後掏出大錢,叫喚道:“把草民女兒還回來啊!”
“你瞧大妮兒身上穿著粗布麻衣,隻怕平時吃的更是連豬食都不如。慈雲堂從不缺銀子,就算再窮的人家,去了庵裏上香,就算咬牙也要省下足夠的香火銀子,就怕冒犯了菩薩。
誰知道菩薩沒有享用到,究竟被誰拿了去,我們心裏清楚,可是都不敢說。我可憐的兒啊!”
見他們哭得涕淚橫流,有心軟的也跟著抹淚。人群中私下議論不斷。
“我家裏的敗家婆娘,平時多沽一角銀子的酒都要吵半天,可去庵裏一趟,簡直拿錢不當錢,一大把往功德箱裏麵塞。”
有人大聲道:“哎喲你家進貢的才幾個銀子,人家可看不上眼。你不知道,有些表麵看上去是貞潔烈女,其實有勁得很,嘴裏念著菩薩,那小腰軟得,一想就把持不住,那才是來大錢的門道。”
張府尹聽著外麵的人說得越來越不像話,臉色一沉大聲道:“大膽!豈能隨便汙蔑他人!”
有人立刻陰陽怪氣接道:“無風不起浪,汙不汙蔑可不是隨便能說出來。雖說花樓背後都是大官撐著,朝廷也都不禁民意,張府尹莫非是想堵住幽幽眾口?”
張府尹麵若死灰,正要咬牙讓衙役把說話之人抓起來,這時公堂外騷動更大。
“哎呀!”有女聲尖叫起來,緊接著人群中怪叫吆喝震天。
一個貌美的光頭女人,緊張得雙手不知怎麼放才好,一手擋臉一手捂住頭,慌亂往外奔逃。
有人撿起掉在地上的假頭發,湊在鼻子前使勁聞了聞:“真香,隻聞一聞骨頭都軟了。”
“咦,那不是天香樓的紅姐兒嗎,哎喲還真是尼姑啊!”
“那還有假,早就跟你說過,有些地方看似幹淨,其實髒得很,裏麵止不住還怎麼亂呢。唉,天香樓背後可是”
“可不能多說,仔細著把你抓起來打板子。”
“官府也不能隨便打人吧,做出來的事還不能讓人說了?”
“天高皇帝遠,就是打你了,你又能找誰喊冤去?隻怕你走不出明州府,就莫名其妙沒了命!駐紮在明州府的廂軍,打仗可不敢說,打殺幾個平民百姓自是不費吹飛之力。”
府衙後。
漕司帥司憲司連著轉運使幾人,聽著外麵的動靜,神情沉重。
“就這麼讓他們鬧下去?”
“你說能怎麼辦,對方明顯有備而來,我們得到消息也已經為時已晚,根本不給商議對策的功夫。再說,誰知道他後麵還留有多少後手。”
“唉,你看對方一步步,硬是沒有破綻,把我們想到能反駁之處,全部事先亮了出來。這些無賴,隻怕也已經訓了許久。看似要討回女兒,其實是把整個江南道拖下了水。”
“這好比是豆腐掉在灰裏,撿起來也惹了一身騷。就是把堂上的無賴全部抓起來亦無用,反倒證實了官府心虛。若這幾人再出了什麼事,肯定會有謠言出來,是官府害怕悄悄處置了他們,隻怕後麵還有得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