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翁沒再說話,易青看過去,見林山長板著臉,蕭山麵無表情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同走了過來。
易青忙起身見禮,林山長見到她,臉色才緩和了許多。齊翁嫌棄地看著他,說道:“天氣這麼熱,還一身火氣,也不怕燒著了。快坐下來吃杯茶冷靜冷靜,蕭山你也坐。”
蕭山看了幾眼易青,坐在了她身邊。林山長咕嚕嚕一口氣吃完茶,齊翁再給他倒了半杯,閑閑地問道:“沒有打贏,蕭山的親事定下來了?”
林山長氣呼呼地道:“他敢,看老夫不掀了他老底,編成歌謠在明州府到處傳唱!”
齊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既然打贏了,你為何還這般生氣?”
蕭山沉默著吃茶沒說話,這時說道:“祖父說,不與明家三娘子定親也可以,說了好幾家小娘子,讓我需得從裏麵選一個。”
齊翁頓住,看向林山長,他的臉色更黑了,冷聲道:“蕭長道那老賊,根本就是虛晃一槍。其他幾家的小娘子,都遠在京城,許老夫人來了信,說是已經在京城幫他相看。”
蕭山滿身的落寞,易青看著他,也不知如何安慰。
大丈夫當以成家立業,蕭山的年紀也到了,現在不成親還說得過去,不定親就有點奇怪。如果他一直反對,對他的仕途也無益,同仁會以為他有隱疾,或者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想做特立獨行的人,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蕭山不是隻有自己,蕭家上下那麼多兄弟姐妹,不能因著他壞了名聲,令其他人婚姻嫁娶受到影響。一個孝字當頭,加上責任,重重壓在他頭上,由不得他反抗。
天色漸漸暗沉,蕭山與易青起身告別。她心中不舍,眼眶濕潤起來,齊翁拍了拍她的肩膀,和藹地道:“去吧,一切都得以小心為上。”
林山長也認真叮囑了幾句,易青深深施禮,與蕭山兩人一起下山。
易青依依不舍,不住回頭張望,腳下沒注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蕭山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小心。”
易青呼出一口氣,笑著說道:“你身手還是沒有退步,以前讀書時我就經常摔跤,好多次都得多靠你拉住了我。”
蕭山想到以前上學的日子,也跟著笑起來。突然,他吸了吸鼻子,問道:“阿青你受了傷嗎?怎麼身上一股子血腥氣?”
易青心中一緊,她的月事在春闈之後,總算姍姍來遲。天氣熱坐得太久,沒有及時清理換洗,沒想到蕭山鼻子靈得很,一下就聞到了。
她想了想,尷尬地道:“我沒有受傷,就是那個,那個,痔”
蕭山平時與她無所顧忌,此時不知為何,也跟著尷尬起來。
放開她的手臂,轉頭四下亂瞧,訕訕地道:“你得去尋大夫瞧瞧,回明州府的時候,在船上我也聞到過,那時候你也傷了吧?”
易青瞪圓了眼,眼角抽了抽,沒有答話,疾步往山下走去。
蕭山定定看著她清瘦的背影,驀地,整個人僵住。神色變幻不停,深一腳淺一腳跟了上前。
“阿青。”
易青腳步慢了下來,轉回頭看去,蕭山背著光,臉在暮色中看不太清楚。
“以後我會經常給你寫信,你有什麼難處,也一定要寫信告訴我,就算我拚了性命,也會去幫你。”
蕭山的身影,與山色融為了一體。此時的他,不再是以前與他嬉笑打鬧的少年,穩重如山,鄭重承諾。
這個世上,易青最信任之人,第一是沈三娘,第二就是蕭山。
他們一起渡過了年少的讀書歲月,每天早起上學,總能聽到他在外麵喊阿青,就像剛才他喊她那樣。
她考中狀元,第一個為她歡呼雀躍,衝過來抱住她的,是蕭山。
易青垂下眼簾,掩去了眼中的淚,含笑說道:“好。你以後,也請萬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