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現在，可以說了麼？”鬱舒之緊緊的靠在樹幹上，這讓她稍微有一點安全感。
“說什麼，”於君望隨意的撿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在柳樹底下，仰起頭衝著她笑，“站著多累呀，過來坐吧。”見她不動，他伸出手，“來，其實從這裏往下看景色不錯，就是不知道誰總是說這棵樹吊死過人，弄得這麼漂亮的地方都沒有人敢來。”
山上的風有點大，鬱舒之緊了緊衣襟，越過於君望坐在他旁邊。
“你看，”於君望用手指著山坡下麵一處凹陷，從上麵看下去被枯草遮蔽了大半，並不是很大的一個地方，像個小洞穴似的，“是那裏對吧，其實你真的挺聰明的，這裏是風口，晚上也就那個地方稍微好一點。”
“那不是我選的，”鬱舒之的手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胃部，“我是被石頭卡在那裏動不了而已。”
鬱舒之小的時候膽子很小的，怕黑怕鬼，凡事女孩子小孩子怕的東西都有點小抵觸，受到過不少男生的嚇唬，也經常被嚇哭。後來周博言告訴她，其實男生嚇唬女生最大的目的就是讓她哭，隻要她裝作不害怕的樣子就不會再有人招惹她。當年她並不是很懂，但是在周博言無數次用老鼠蟬蛹毛毛蟲鍛煉出她強大的免疫係統之後，便真的再沒有人試圖嚇唬她。後來長大了，他們都逐漸學會了控製自己的情緒，鬱舒之再也沒有對什麼事情表現出恐懼。
但是，她怕黑，是真的很怕。
當時是高中一個年級出去秋遊，鬱舒之一直都在照顧一個有點感冒的女生，輪到她吃午飯的時候麵條已經冷掉，秋季的天氣已經開始變冷，整個下午鬱舒之都覺得那碗冷麵硬硬的頂著自己的胃。
在山坡下麵站了三個多小時之後，天徹底的黑了，呼嘯的秋風席卷了地上的枯枝落葉和大大小小的塵土顆粒，絲毫不講情麵的一次次席卷過來。她能夠隱隱約約的聽見山坡上麵有人的聲音，但是自己發出的呼喊卻是那樣的渺小，淹沒在風聲裏連一圈漣漪都牽不起來。
後來，她覺得胃疼。
起先是隱隱的鈍痛，就像團成一坨的麵條在胃裏上下翻滾，之後痛覺逐漸變得尖銳，柔軟的麵似乎被凍成了冰淩，一下一下的刺她，好像要把胃壁刺穿才結束。這樣的折磨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當月亮升上樹梢的時候，鬱舒之覺得麵條逐漸解凍了，變軟了，卻變得堅韌了，仿佛化成了繩索一圈一圈的纏繞著她的胃，不慌不忙的慢慢收緊，越收越緊。於是，那種帶著顫抖和掙紮的痛就蔓延到整個腹部，並且一點點燃燒她的理智。
她摔下來的時候位置很巧，右腳正好卡住石縫中，她不敢用蠻力，隻能慢慢移動，可是後來胃部的疼痛入潮水般襲來，她隻能半跪半蹲在地上，雙手盡可能的護著腹部不再受涼氣。
鬱舒之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她甚至在猜自己是不是能夠看見明天的太陽。
胃痙攣的毛病從此就落下了。
“其實我當時就很奇怪，你怎麼會自己爬到最高的地方去……”
“有什麼好奇怪的，當時我跟著的是兩個女生，天又快要黑了，她們不敢走在下麵等我不是挺正常的麼。”鬱舒之淡淡的笑笑。
“怎麼會正常呢？你明明比她們都要害怕才對。”於君望看著遠方，兀自回憶道，“後來我聽她們兩個小聲議論過，其實你們三個人是一起到這裏的，她們兩個就看著你掉下去，卻沒有和任何人提起。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承認她們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