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守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先安慰自己,一定是太久沒睡好的關係,眼力產生退化現象,才會將屋外那抹眼熟到了極點的背影誤認為她不應該認為的對象。

風騷老板娘此刻應該待在洛陽城,沒理由出現在陝西嘛!她真是杞人憂天了。

“守靜,”封致虛笑吟吟地領著纖麗窈窕的俏人兒進入小茅蘆。“你應該記得宋夫人吧?”

“別宋夫人、宋夫人的叫了,承蒙公子和南宮姑娘不嫌棄,小女子柳朝雲,不妨直接喚我名字便是。”嬌滴滴的眼波伴著俏柔的胴體停駐於守靜麵前。

噩夢!一個活生生的噩夢!

這個噩夢在她大腦的反應區迅速掀起巨大的波瀾,她一個箭步衝到兩人中間,手肘使勁頂開柳朝雲,拉著封致虛返到距離狐狸精最遠的角落。

“你幹嘛?”他詫愕的眼光停在她的頭頂心──因為她的胴軀緊緊貼在他胸前,彷佛欲協助他抵禦邪惡的誘惑,從他居高臨下的角度僅能看見她頭頂的發漩。

“我……你……她……”屋內的其他四雙視線紛紛投向她,麥芽光澤的粉臉染漬上一層輕豔的嫣紅。“狐狸精,你未免太不害羞了,我們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你懂不懂得什麼叫婦道人家的含蓄?”

這女人分明對瘋子虛充滿奢想、遐想和幻想,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喲,這回可是封公子飛鴿傳書喚我過來幫忙的,怪不得我呢!”柳朝雲偷笑。堂堂封致虛終究也逃不了被心上人管得死死的命運。

“什麼?”搞了半天,七天前瘋子虛以信鴿傳遞消息的對象竟然是風騷老板娘,“你找她來幹什麼?”

封致虛被她質問得莫名其妙。“她就是我口中的高人哪!”

半個月前,聞人獨傲的使差將柳朝雲的背景調查交到他手中。據那份報告指出,在柳朝雲成婚之前,有一回黃河沿岸七大幫會的頭目聚集於衡山討論地盤的分派問題,不幸受了仇家的暗算,七個人同時中了奇毒,多虧路過的柳朝雲拔刀相助,替他們逮回那個暗中放毒的狠角色,及時搶到解藥,大夥兒的老命才從閻王老兒的黃泉路上走回頭。從此,七大幫主感恩之下,誓願他們手下的幫會成員隨時樂意聽由她的差遣。

柳朝雲能以弱質女流之身在龍蛇雜處的幫會中吃得開,可見手腕和來頭都不單純。

其次,她的亡夫又是南二省衙門的總捕頭宋定天。宋定天的名氣雖然及不上聞人獨傲響亮,然而在六扇門中也算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聞人獨傲秉持公門中人互相幫助的精神,特別囑咐弟弟多多關照宋氏遺孀。不過,以柳朝雲的武功和人脈來看,封致虛倒覺得他們這行人需要她支助的程度,反而更勝過她需要他們的。

好漢敵不過人多,因此欲剿滅天機幫的反賊,他需要調來大批人手,而在他認識的人物當中,除了名捕大哥之外,隻有柳朝雲有能力召人來幫忙了。

“我才不信她有多高明呢!”守靜仍然嘴硬。當然羅,騷狐狸勾引男人的手段肯定是高超絕倫的。

封致虛沒工夫理會她的小鼻子、小眼睛。

“柳姑娘,我們已經將天機幫總部的地形和人員分布大致描繪出來,麻煩請到桌邊來商議一下大計。”他做手勢邀柳朝雲入座。“這兩位是天機幫陳總管和鍾頂盛。”

“兩位俠士萬福。”柳朝雲盈盈施了一禮。“我的人馬已經領進這附近的小村落何時安置下來,就等著聆聽封公子的使喚。”

眼見四個人即將入座,而她卻被拋在最後頭,守靜的俏臉竄伏過青一陣、紅一陣,隻差沒提把刀子砍了那對奸夫淫婦。

“你們慢慢談吧!那種運用智計的高峰會議,我這種笨腦袋是插不上話的,我自動消失。”

她嘟著心理不平衡的櫻唇,紅著水靈靈的眼眸,踩著氣憤沉重的步伐,撞開薄板門出外。

“喂──”封致虛來不及叫完,南宮大小姐已經反手甩上大門。

又使小性子了!實在拿她沒辦法。他搖搖頭苦笑,坐回座位上。

“你不去追她?難道不怕她鬧起脾氣,又溜到外地去躲起來。”柳朝雲和另外兩個男人全等著看他們上演的“爭風吃醋記”。

“不會的。”他太清楚守靜了。“她走不出兩裏就會迷路,我傍晚時分出去解救她正好。”

※※※

又迷路了!

也罷,她才不需要那個姓瘋的家夥幫忙,就不信她自己找不到路回去。

懷著氣憤難平的心態,守靜茫然摸索了一個時辰,最後仍不得不向事實妥協──

好吧!她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是她總有今夜不回家的權利吧?

她踱向路旁的大石頭,一屁股坐下來,柔荑撐住瓜子型的下巴,冷意襲人的夜風將怨怒和不滿吹進她的心海裹。

該死的瘋子虛!好色、沒品,一見到風騷女人就流口水,他哪裏是為了救她老爹才找來老板娘的,分明就是故意找藉口製造與對方親近的機會。

“最好把他給閹掉!”她常聽爹爹和師兄們拿這句話來咒罵其他人,至於“閹掉”對男子的影響,她隻知道上茅房的時候不太方便,至於是否具有別的意義她就似懂非懂了。

“這麼狠心?”旁邊突然有人接話,她嚇得差點沒跳上樹頂去。“我連皇帝都不屑為之,你卻想建議我當太監,好毒的婦人心呀!”

是他!他何時來到她身畔的,她居然沒察覺。哼!光會耍嘴皮子有什麼用?

她的紅唇嘟翹成掛豬肉的吊鉤,撇過頭不睬他。

“你再不說話,我又要肚子痛了。”封致虛擠到她身旁逗弄道。

上回他裝病拐騙她的記憶霎時衝刷回腦子裏。

“你這個鼠輩!”她掄起拳頭叮叮咚咚地攻擊他。“有事沒事就喜歡逗著我玩,偏偏又想去招惹其他浪蕩女人,你根本不是君子!你有沒有聽過‘君子不欺暗室’這句話?它的意思就是說:君子不會在很暗的房間裏欺負人。你雖然沒有在光線陰暗的房間裏欺負過我,可是傍晚的山路旁也代表著同樣的意義。我討厭你,我恨你!”

棉花團似的小粉拳落在他肩膀上、胸膛上、手臂上,他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甚至自動半轉過身體,讓她也在酸痛的後背肌肉多捶幾下。

“右邊下麵一點。”他開口指示她。

“你去死好了,我才不──什麼意思?”守靜終於注意到他的回應與自己的漫罵之間缺乏合理的關聯。

“右下角那一帶的肌肉比較疼痛,可能是昨晚睡姿不好扭到了,你幫我多捶幾下。”

可──惡──!這家夥欺人太甚,居然把她使出吃奶力氣的攻擊視為軟性按摩。

“瘋子虛,你給我記住!”她猛然抬高他的手臂,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喂!慢著。”封致虛一轉頭,看穿她的意圖,連忙阻止她。“守靜,你千萬別──”他下意識地微抬手肘,豈料正好頂撞上她的牙關,震得她張開欲咬的兩排白牙倏地合攏。

“唔──”她捂住嘴唇,淚眼汪汪地吸氣、吐氣,試圖緩和牙齦傳來的劇痛。

“怎麼樣?不要緊吧?曖,你就是死腦筋,為何不肯聽我把話說完呢?”他掬著滿心的愧疚檢查她的傷勢。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隻是練武之人遇到外力的侵襲,肌肉自然而然會生應出抵禦的內息,一彈之下,馬上將她的牙根震痛了,也流出血來。

對守靜而言,今兒個顯然是難捱的一天。從下午開始,先是礙眼的敵人莫名其妙地冒出來,再來是四處亂走迷了路,接著又被他蓄意撞痛了牙齒,種種委屈的心情如同漲潮的錢塘江,洶湧入心坎。她眼眶的顏色漸漸加深、變紅,淚水終於泛濫而出。

“你欺負我,你欺負我……”她哭得唏哩嘩啦,活像死了親人似的。

封致虛歉疚個半死,在這個當口實在渴望搬起底下的大石頭敲昏自己。

“對不起,這是自然反應,怪不得我。你以後千萬別再胡亂攻擊我,知不知道?”他伸臂將淚瑩瑩的俏臉蛋緊緊貼近心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