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諷刺的是,最後事實真的如伊蘭妮所說的那般,西蒙攜著無上的光輝來到了奧托莊園,可是卻是站在與伊蘭妮和亞戈截然不同的位置。
當西蒙公爵舉起巨劍正欲斬殺伊蘭妮之時,亞戈的心髒也驟然停止,他一生都無法忘記那樣的畫麵。
那天正午的日光煞是燦烈,掠過種植園林,在附近的磨坊、穀倉等建築物下掠過投影。那時,一條清晰的界線橫亙在地麵穿行萬裏,一邊是璀璨的陽光,另一邊則是濃重的陰影。
那條線涇渭分明,仿佛將整個世界劈成兩半。
西蒙和他高舉的聖劍在燦爛的陽光下傲然挺立,聖劍之上的耶格爾徽記仿佛真的燃起金色聖光;伊蘭妮卻被隔在界線的另一端,哪怕近在咫尺卻依舊跪坐在陰影當中,在陰暗冷淡的色調下,頸側的烙印變得更加醒目,也更加醜陋。
那道界線繼續延伸,一路行至小亞戈的腳下,隨後迅速向上攀升,將他的麵孔極為精準的一分為二。
一半是光輝,另一半則是黑暗。
小鴨亞戈毅然決然的站在了黑暗的那一邊,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對光輝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
不知是那位曆史上有名的大神官說過,人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回憶當中,無論曆史和經驗多麼給予人力量,終究是要回歸現實,好好解決擺在眼前的苦惱。
奧托莊園苦痛的斯克拉生涯差點將亞戈置於死地,可是他還沒有死,那麼這段經曆就會成為他寶貴的財富。
在無數次的廝打纏鬥中,小亞戈明白了一個道理,隻要盯著領頭的那個打到半死,戰鬥就勝利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家夥們無論方才還表現的多麼英勇無畏,都會在轉瞬之間變成膽小的倉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再敢踏前一步。
這時,渾身浴血的小亞戈便會直起身來,用帶著嘲諷意味的眼神掃向眼前的敵人,他知道他們都在等身旁的同伴先做替罪羊,同樣他也知道,僵持到最後,這些懦弱的家夥也沒有人敢真正出手。
戰鬥的勝負並不取決於雙方明麵上的力量對比,斯克拉們的欲望終究無法戰勝小亞戈守衛母親的決心。
斯克拉是如此,那麼這幫貴族也自然一樣。
亞戈默默閉眼,將今天下午每一名參與圍攻的學員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誰會是領頭的那個呢?福奇嗎?
他之所以這麼想的原因,是因為福奇是第一個動手的,而且全程似乎一直扮演指揮的角色,並且在這幫人裏麵亞戈也就認識一個福奇。
他隱隱記得這個家夥是來自一個叫作門迪的世家,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線索。
“這麼堅持是為了什麼呢?”
亞戈轉頭,詫異的望向小女孩。
小女孩沒有看他,正偏頭望向窗外的彎月。皎潔的月輝朦朧的灑在她的臉上,令這張圓糯的小臉看上去竟有一絲高冷的聖潔。
“瓦恩大人是最嚴厲的教官,也最為崇尚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他的課程自由度極高,可是危險和痛苦係數也同樣驚人。每當神聖武士的培訓課程輪到他來教授時,都有不少學員因受不了巨大的折磨而提前退出。有些是不堪忍受瓦登超負荷的訓練強度,而另外一些則是被身邊的貴族同學們排擠出去的,瓦登對學生之間的內鬥一直視而不見,在他眼中,這似乎也是課程的一部分。很不幸,你好像兩種情況都碰上了。”
亞戈將頭顱緩緩轉回,同樣目視窗外的彎月。叢林在晚風中沙沙作響,外麵的世界顯得格外安寧靜謐。神殿可不似外表所展現出來的那樣平和,亞戈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神聖教廷真是一個光輝正義的好地方。而如今,這些光輝璀璨的神職者之間的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才初顯端倪。
“我必須在這裏呆下去!”亞戈突然狠狠的攥緊了雙拳。
“為什麼呢?”
亞戈沒有正麵回答小女孩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
他停頓的時間有些長了,足足有半分鍾之久,令反射弧一向有些長的小女孩都等待不及。
“知道什麼?”
“夢想!你知道什麼是夢想嗎?或者說,你有夢想嗎?”
亞戈此時漲紅著臉,他喘了好久的氣,才終於將這兩個仿佛重逾千斤的字眼吐了出來。說完之後,氣色都虛浮了許多。
在亞戈始終被濃鬱黑暗所纏繞的心靈當中,似乎始終認為“夢想”這個詞彙,不應該從他這種人的口中說出。
小女孩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有些歡快的道:“當然有啊。”
亞戈抬頭,好奇道:“哦,那是什麼呢?”
“成為一名祭司。”
小女孩整理了一下措辭,隨後娓娓道來。
她出生於魯特山脈腳下的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魯特山脈是西境最廣闊的山脈,甚至比耶格爾山還要大上許多,不過自然環境也更加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