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戴著麵紗的素祁朝著彌若款款走來,眉彎如月,卻不見半分笑意,“咱們也算是半個故人,怎的這般防備?”
“是你假借王旨讓我進宮的?”彌若掃了眼那灰燼散落的地麵,再抬眼看向素祁時,目光愈發充滿提防的冷意,“你果然是妖物!”
素祁聞言卻不惱,依舊向彌若盈盈地邁著步子,“我如何敢亂造王旨?讓你進宮,自然是王上的意思。”
待離彌若隻剩三五步距離時,素祁抬手撩起臉上的麵紗,露出下半張臉。
彌若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清楚看見她的麵容,突然覺得有些莫名的眼熟,仿佛曾在哪處遠遠見過。
素祁卻沒有注意微微失神的彌若,又朝她走近一步,“隻不過,你的這具身子,我想暫時借用一二。”
說著,素祁麵紗下露出的紅唇開啟,朝彌若迎麵吹了一口氣。
“你……”彌若隻覺得一陣軟綿的無力感從頭部快速朝四肢彌漫,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變形,隻能感覺天地旋轉,陷入一片漆黑中。
在眼前漆黑意識尚存幾分裏,她隱隱聽著幾聲帶笑的嘲諷,“雖隻是順便,但這回也要你嚐嚐,抱著自己卻聽著旁人名字的滋味。”
待彌若再睜眼時,周圍已不是荒寂的巷道宮牆,而是雅致的房內,身下也不是冷硬的地磚,而是綿軟精細的臥榻。
榻前鎏金的博山爐裏,升著嫋嫋的紫煙,香味徐徐,熟悉而陌生的味道。
這是哪?
她微動了動有些酸疼的四肢,細小的聲響卻引來在塌旁候著的一眾宮人。
“娘娘,您可是有何吩咐?”
彌若一愣,娘娘?
彌若抬眼看向榻前的一眾宮人,麵目陌生卻個個都端著一副恭謹小心的模樣,“你們方才,喚我什麼?”
宮人們卻都被她這不輕不重的話,嚇得噗通一聲盡數跪下,“奴婢們想著您雖還未晉為妃位,但已是這闔宮毋庸置疑的主子,故而,才大膽這般僭越失禮。您若不喜,奴婢們依舊稱您‘殿下’……”
彌若從榻上支起身子的動作猛地一僵,腦中本就紊亂的思緒,被宮人的這幾句話攪弄得如一鍋爛粥。
她躍下床榻,推開跪在麵前的人牆,直直地奔向妝台上的那麵銅鏡,鏡子裏現出的是一張驚惶不已的女子麵容,湛藍色的眼眸裏盡是不敢置信的愕然。
彌若伸手摸上臉頰,鏡中的女子也緊跟著她的動作,抬手摸臉,分毫不差。
“怎麼會這樣!”彌若死死凝著鏡中的女子,無措地退出幾步,不料背後卻忽的撞上異物,堅實中帶著幾分熱度,像是他人的胸膛。
她下意識地轉身,一襲熟悉至極的王袍進入視線,她緩緩抬頭,入眼的正是那張曾令她心心念念的清雋麵容。
“王上!”
身後的宮人們顯然被蕭衍不聲不響地突然出現,嚇得魂飛魄散,紛紛伏拜在地,唯剩彌若仍無聲地站著,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蕭衍嘴角銜著淡淡的笑意,抬手欲扶上彌若的發鬢,卻被她閃身避過。
蕭衍看著“素祁”臉上露出的漠然神色,有些詫異,但隨即又自以為明了地笑了笑,“你還在跟孤賭氣?”
“孤昨夜不都跟你解釋了,都是酒後失言,你難不成還都當真了?全是孤的過錯,你可別氣壞了身子,白白讓孤心疼。”
說著,就伸手想攬過彌若的腰際,卻被她亟亟退開,“王上請自重。”
蕭衍自覺低聲下氣的解釋,卻不料竟碰了一鼻子灰,心底的不耐和怒氣也湧了上來,遂直接將氣撒在一旁仍跪著的宮人們身上。
“你們幾個就是這麼伺候主子的?把昏倒的主子仍在路邊不管不顧便是爾等的本分?!”
宮人們皆嚇得麵如死灰,止不住地扣頭請罪,“王上恕罪,娘娘不許奴婢等人跟著,奴婢們也無法……”
“如此說,倒不是你們的罪過了?”蕭衍冷冷側頭,“來人,全都拉出去。”
彌若看著一個個哭腔淚眼的宮婢們,被強行拉拽出去。不過片刻,隻剩下蕭衍與她二人的屋內,靜得可聞針落。
彌若倚著一旁的梳妝台,幽幽開口:“不關她們的事。”
“你今日倒是菩薩心腸起來了,之前看你鞭笞她們,也不見你眨下眼。”蕭衍有些意外地看向麵容依舊,但神色卻有幾分疏冷的佳人,隻覺得宛如水中央的一隻素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氣度,倒比之前妖豔媚人的婀娜更令人心神搖動。
“隻要素素你不再生孤的氣,孤便將她們從輕處置,如何?”
彌若沒說話,隻冷冷地看著他,看著麵前的他一點點將心底殘存的身影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