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進入屋內,輕輕拂開薄紗帳幔,凝視著睡塌上麵色不佳的女子,眉頭微蹙。
良久,他無聲地歎出口氣,放下帳幔悄然走出屋室,站在簷下靜默了片刻,才側頭低聲問:“他在何處?”
如影子一般跟著他身後的長翎,躬身回道:“就在隔壁,可需屬下將他帶來?”
“不必,你且帶我去見他。”
“是。”長翎垂首應聲,將李煊領向隔壁的廂房內。
長翎推開房門,單薄的月色傾瀉入未點燈的屋內,滿室的黑暗裏蘊著異樣的安靜氣氛。
走在前頭的長翎剛剛跨過門檻,就察覺到迎麵而來的嗖嗖風聲,“君上當心!”
他將李煊擋在身後,自己卻張口吐出一團火焰,瞬間就將那支破空而來的精鋼短劍燃為灰燼。
幾乎是在同時,長翎的手臂在瞬間暴長,手上像長了眼睛似的,毫不費力地就將藏在暗中的彌蘇抓了出來。
彌蘇不曾想對方竟有此怪力,略有些慌神,但手中緊握的隨身匕首,卻仍是不忘深深插入抓著自己的巨型大手上。
但那明明紮入血肉中的鋒利匕首,卻未換來絲毫血痕,仿佛隻是一根不足為道的肉刺,毫無影響。
“爾等凡碌,也敢暗襲君上,找死!”長翎抓著彌蘇腰腹的大手收緊,力氣之大勒得彌蘇的肋骨咯咯作響,近乎折斷,無法呼吸。
李煊看著彌蘇的臉色漸漸轉為僵硬的青色,知道他的承受能力已到達極限,才淡淡出聲:“住手。”
長翎瞬即鬆手,恭謹地侍立在李煊身側,“君上。”
李煊瞟了眼癱倒在地上急急喘氣的彌蘇,話卻是對著長翎說的,“你守在外頭,不許任何人靠近這間屋子。”
“是!”
待長翎服從地踏出房門外,李煊才重新又將視線轉至彌蘇身上,眼裏露出的是“奇貨可居”的笑意。
彌蘇平複了呼吸,抬起冷厲的眼與居高臨下的李煊對視,“你究竟是何人?!”
李煊輕輕一笑,“將軍與在下有過一麵之緣,怎的不記得了?”
彌蘇扯了扯嘴角,“我自然認得你是豫國公府的李煊,但你的身份,就僅此而已?我不信。”
“哦?”李煊有些興味地打量著麵前麵色冷峻,神情絲毫不亂的彌蘇,“向來聽聞彌將軍殺伐果斷,英勇無敵,不曾想到這識人的眼力也是一絕。”
“過獎,”彌蘇撐著地麵站起,看著麵前看似文弱,卻又散發著不可近身之氣的李煊,“你是幽魂妖鬼?”
能隨意驅使有鬼怪般駭人之力的下屬,怎會是普通凡人。
李煊目光中的笑意漸深,“我就不可能是神是仙?”
“我是刀尖舔血的屠夫,你身上的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彌蘇定定地看著李煊,“你的氣息,是死亡。”
李煊麵上的笑意微微收斂,“將軍的眼力,果然不凡。”
但他卻並不急著告訴彌蘇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是轉移話題,“那個巫方的女祭司,已經死了。”
彌蘇愣了片刻,才朝李煊吐字出口:“你殺的?”雖是疑問的話語,卻透著八分的肯定。
“不錯,是我殺的。”李煊無意遮掩,見彌蘇神情依舊平靜如初,不由得有些意外,“據我所知,她是你與巫神交易中的關鍵棋子,你對我就沒有一絲怨氣和怒意?”
“你殺了她,卻又敢這麼直麵地告訴我,隻是單單為了招我的仇怨?她是巫神的人,你與其擔心與我結仇,還不如想想如何應付她的主子。”彌蘇頓了頓,又打量了一番周遭的陳設,繼續冷笑,“這裏應是豫國公府邸,我從不知有將欲結仇怨之人,帶回自己的道理。”
彌蘇盯著不遠處李煊的那雙望不到底的幽深眼眸,“你這是想與我做交易。”
“祭司已死,巫神不會再回應你的請求。所以,”李煊臉上的笑意盡收,朝彌蘇走近幾步,正色沉聲道:“你向巫神所求之事,我可替他助你達成所願。”
“你?”彌蘇輕蔑地看著李煊的血肉之軀,“我憑什麼信你。”
“就憑這個。”李煊不急不緩地從懷中取出一塊布料,在彌蘇眼前晃了晃,“你一直在找的,不就是這份先王的罪己詔嗎?”
彌蘇果然被吸引得目光一凝,“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你也知道?”
“何止二十四年,你的生前死後我都一清二楚。”李煊別有深意地掠了麵色終於有些異樣的彌蘇一眼,趁他出手搶奪之前,又將手中的重要證物收入懷中,“這份詔書上並未寫明你的身份,若是眼下公布,對蕭衍自然是致命一擊,但對你卻毫無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