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情怨(1 / 2)

鬼君大婚,幽冥大慶。

銅鏡前的女子,雙目微垂,似乎沒有半分興致卻看鏡中,那個妝容精致的美人。

侍婢們本想說些吉利話,卻都被女子臉上的冷漠神情給震得不敢多言半句,隻能彼此偷偷地傳遞著萬分不解的眼風。

一直同樣默然無言站在旁側的淨曇,突然接過一個侍婢手中的明月璫,微微笑著上前,“好歹是姐妹一場,來,我也幫你拾掇拾掇。你這做了君後,日後可不能忘了姐姐我呀。”

說著,淨曇借著替芷鳶戴耳上飾物的機會,順勢靠近她的耳側,飄出的聲音輕若蚊蠅,“你,真的決定了?”

昨日,芷鳶沒說明緣由的,就執意讓她帶著去冥花樓見了花瀟瀟。她們在屋中秘密商談了半個時辰,但在出來之時,淨曇分明看見芷鳶身後的屋內深處,那一閃而過的白衣影子。

是青昊!

青昊怎會在屋中?

原本,淨曇以為,是青昊是想在暗中幫襯自家弟弟幾分,與芷鳶商量今日脫身的計策。

可是,她昨夜卻聽說了,芷鳶讓烽聿在自己的屋中設伏,親自擒住了一來曆不明的妖賊。雖有地火煉製的牢籠,卻依舊沒有困住那個擁有神怪之力的妖孽。

看著今早芷鳶神魂不守的死人模樣,淨曇心中卻是突然明白了七八分。那個設伏被擒的妖賊,應該就是九逍吧。芷鳶明明已記起了過往,卻又對九逍下如此狠招,是為了故意絕情狠意地逼他離開吧。

奪妻的戲碼若是再次出現,鬼君和幽冥,絕對不可能無聲地咽下這口氣。縱是不與魔族聯手對抗妖族,怕也會趁妖魔大戰之時,血洗無花山吧。

思及此處,淨曇卻是不禁長歎一聲,“你這又是何苦?他也許有兩全的法子……”

芷鳶緩緩睜開眼,凝視著鏡中毫無生氣的嫁衣女子,唇齒輕輕開合,像是在喃喃自語:“三百年前的錯,我不想再犯了。”

淨曇看著芷鳶的那雙墨色眼眸,枯寂地如口荒敗的死井,“你,不後悔?”

芷鳶側過臉,朝滿臉擔心的淨曇淡淡一笑,眼中卻無絲毫笑意,“若是換做你是我,他是青昊,你這般自處,你會後悔嗎?”

淨曇的喉嚨瞬時被一腔酸澀堵住,眼眶泛起盈盈的淚意,“芷鳶……”

芷鳶迎著她的麵站起,笑著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意,一語雙關道:“好好的,你怎麼代我哭起來了,難道你就這般迫不及待地想當新婦了?”

侍立在不遠處的侍婢們聞聲,見著君後的神色稍霽,也都掩唇輕笑起來,“仙子與君後姐妹情深,此時定是舍不得君後,才這般泣涕漣漣的。”

“仙子若是舍不得君後,日後常來幽冥便是,奴婢們隨時在此恭候呢。”

“瞧瞧,你都快成笑話了。”芷鳶狀似安慰般地抱過淨曇的雙肩,附在她的耳畔輕輕道:“你去後廚盯著,務必保證冥花樓送來的那十壇酒,一杯不少地都送上宴席。”

淨曇渾身猛地一顫,不敢相信地看著漸漸鬆開自己的芷鳶,“你竟是想……”

芷鳶卻依舊是笑顏淡淡,不露痕跡地掩住淨曇的話語聲,“時辰不早了,我該去見君上了。”

她方轉身邁出一步,掩在袖中冰冷微顫的手,就被淨曇緊緊握住,將她重新拉近身側,聲輕如羽卻字字真心,“我所做的這些,皆是為了讓你日後不後悔。但是你,千萬別讓我日後後悔啊。”

淨曇凝視著芷鳶的眼中,波光瀲瀲萬分不舍,顫聲道:“我,千年來就隻你這麼一個至交好友,我真的不想……”

芷鳶忍著鼻尖的酸澀,緊緊地回握著淨曇的手,卻隻突出斷斷的幾個字:“淨曇,你,保重。”

說著,便不敢再多看好友一眼,鬆開緊握的手,無聲地換了口氣,收斂起一切多餘的情緒,才提步朝緊閉的門口處行去。

一身喜服的烽聿,靜靜負手候在新婦的門外,側耳聽著屋內換裝時的佩環步搖之聲,麵上溢滿融融的笑意,心中卻是倍感不真切。

三百年前,他也是以著相同的姿勢,站在新婦門前,但尚未等到他盛裝的君後出現,屋內就傳來侍女的尖聲叫喊。待他破門而入時,屋內卻是人去樓空。那一聲足以撕破耳膜的“君後被擄”,是令他銘記一生的恥辱。

他很清楚,當時的她若是有過半分的抵抗掙紮,絕不會消失地如此迅速。她,是心甘情願隨著旁人走的。

早在天帝麵前領受這道婚約之時,離她僅一拳之隔的他,就已清楚地看見她的手在無意識間緊緊攥著衣角。

她是在無聲地宣告著,她不願意。

可他明知她的心意,明知天帝的醉翁之意,卻依舊沒有拒絕這門婚事。他以為,隻要給他時間,他遲早能住進她的心裏,可是他並不知,她的心已盡數許給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