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有客臨門(1 / 3)

商繁胥說出這句話時,音調調侃,七分邪魅又帶三分頑皮,顯然是不懷好意。

如此肆意不羈的音調,柳兆衡不禁想起當年自己與這人初遇之時,這一身華服氣質淩厲的貴公子,就是這麼浪蕩地笑著,對躲在桌子底下的自己說:“小丫頭,哭得叫我好心疼,就隨我到府上做個小家奴吧!”

回想往事,柳兆衡難免對此刻的商繁胥打量再三,這幾年不見,他以往那淩厲的氣勢是不在了,即便是那不好掩飾的世家公子慣有慵懶,也被他展示得宜家宜室,雖然她依舊知道他很壞,卻不再覺得他如當年般討厭。

果然,對人有所求時,隻要強迫自己一下,再討厭的人多看幾眼也會順眼。

商繁胥發現她回頭正看著自己,就對她笑了起來,柳兆衡問:“什麼比試的事?”

他所指的應該是能拿捏住關虔的事,經他這一說,向來不屈於人的關虔,悶聲了:“你能少說幾句嗎?”

商繁胥見柳兆衡有興趣知道,笑著說起這段往事:“當年關兄和我鬥詩詞,我勝了,他嘲笑我是一介書生;爾後我們又切磋武藝,不巧,我又勝了,我就說,至少他證明了,他還算不得一介武夫。”

“噗……”柳兆衡本來不想笑的,卻一時沒忍住,這麼嘴欠的話,四年前的那個商繁胥,的確說得出來!

看柳兆衡和商繁胥一起嘲笑自己,關虔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真是和從前一樣,就喜歡讓我出醜。”

看著四年後的商繁胥,雖依然損招頻出,談笑風生中詞鋒犀利、善於揣摩人心捏住對手的弱點,關虔卻深感經由這四年身陷病榻,眼前的商繁胥已平和了太多……

商繁胥自然能看出關虔為自己所遺憾,舉杯對麵前二人相邀道:“關兄,兆衡,於此大苦河上,賞如畫美景,何不共醉一場!”

關虔應聲舉杯,柳兆衡看這二人都是要幹杯的架勢,也舉杯應付。這杯酒關虔一飲而盡:“你人生四年,曾被那樣荒廢,我為你摯友,真是恨不能把那害你得病的人千刀萬剮了。”

商繁胥看看柳兆衡,見她麵色如常,他道:“從前的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我現在沒事還提那些作甚。”

他這話是特意在對誰說,柳兆衡十分清楚,於是問:“四年前讓你得怪病的罪魁禍首,如果你遇見她了,你會怎樣做?”

這個問題,商繁胥並不急著回答:“等我遇到她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關虔笑著替他作答:“按這小子的脾氣,必定不會輕饒了那人。”

商繁胥一聽,馬上對柳兆衡搖頭,示意她不能聽信關虔的片麵之詞。看商繁胥又是搖頭又是笑的,一副恬然無害的神情,柳兆衡心中說不上是無畏還是冷靜,卻是真的很想聽聽商繁胥這時究竟是個什麼心情,畢竟論及這事,由始到終與她相關,她應該好奇。

商繁胥見她放下酒杯後盯著自己不放,心底暗笑,她眼下年紀尚幼,本也沒經過什麼風浪,有心人始終想讓她待在那刻意經營出的和樂融融中,也難怪,她雖身手卓絕,在他麵前卻幾乎是毫無城府可言。

不想讓她瞎猜,他笑言:“也不一定,說不定我會厚謝她。”

關虔隻覺他這話可笑:“為什麼要謝那個毀掉你的人,難道謝他讓你這幾年過得生不如死!”

商繁胥看向柳兆衡,柳兆衡避開他突然變得濃烈的目光。背對著他,聽他道:“你說的對,從前的商繁胥因她死,現在的商繁胥為她而生。”

“為她而生?”這話聽著夠嚴重的,關虔大笑不已:“為她而生,就是生得你這樣忍氣吞聲的?還不如活成之前那樣的你,雖然狂傲得令人討厭,卻不失真性情,那才叫敢說敢做的快意人生!”

柳兆衡聽著這話真是好笑,他是快意人生了,但他身邊能喘氣的,也都被他得罪光了!

“我十四歲揚名天下,二十歲成為群賢譜排名第一位,那六年間,活得何等的縱情肆意,而二十歲後這四年,我又是怎麼過來的?”曾經享受過世間喜樂,也熬過了生不如死的病痛,商繁胥自認此刻是有著最透徹的自我:“我應該感激那人,在我已經頭腦發熱的時候給我潑了那樣的一盆冷水,讓我醍醐灌頂,再世為人。否則,這時的天地間是否還有一個活著的商繁胥,真是不好說。”

關虔聽他一通痛徹論調,一時語塞,轉頭去看柳兆衡,卻發現這個頂著義妹名號的某人,是比自己更不作為地轉身背對著他們,完全不去搭理商繁胥。指望不上她來撫慰人心,關虔隻好自己強行給他來句安慰:“你從前雖然討厭,也不至於讓人痛恨得非要你的命不可,你的優點還是挺多的!”

柳兆衡不吭聲,商繁胥有些失望,關虔隻覺商繁胥看她的背影時都透著淒然,才伸手想再勸他一勸,可商繁胥拎起酒壺,自己斟酒一杯:“關兄是我摯友,自然替我開脫,隻是世人並不如關兄寬達雅量,有人偏好事事與我計較。”說著,商繁胥飲盡杯中酒,然後酒杯一摔,轉身走向船邊……

才飲酒兩杯,莫非他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