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兆衡自問堂堂正正,正要言明態度,以證清白,卻看阮舒窕對自己笑了一下:“我早該想到的,從族裏出來這幾年我們各自際遇不同,我既然能遇上傾心相許之人,阿衡難道就遇不上嗎?”
“你胡說什麼?”果然她自己歪了,就認定別人也正不了!
望了那邊踱步等待著的商繁胥一眼,阮舒窕笑道:“無論怎樣我也想不到,如今與你相許之人竟然是他!”
當初柳兆衡年幼莽撞,惹到這群賢譜排位第一的驕縱貴公子,族裏對此事人盡皆知,都道她是太不懂事,惹來大禍,還為此讓她去靜心堂反省了三個月,誰曾想有今時今日機緣!
可柳兆衡自問行得正坐得直,從未受歪風邪氣幹擾,自有一派淩然正氣,任何人都別想動搖!
柳兆衡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想法,你覺得自己意誌不堅別人也會意誌不堅,你是太小看人了,我們族中從小教養出來的人,你這樣的異類僅僅是少數,多的人立場堅定,我們永遠不會……”
阮舒窕聞言大笑:“阿衡,說出這種話的你才是個異類,居然聽信了那些泯滅人性的族規,還以此壓抑克製自己的渴望……”
柳兆衡反駁:“怎麼能說是在壓抑,虛無縹緲的事情本就不值得人渴望,我們的族人才是實實在在的,你在外界沒幾年就把族人的好都忘了,你這分明就是貪圖享樂,貪戀榮華富貴。”
盡管自己這幾年也是窩在富貴人家的宅邸裏好吃好喝地混日子,幾乎沒有做過什麼有益於族裏的貢獻,但柳兆衡教訓起叛族之人來,腰杆還是挺得筆直的,因為她問心無愧,真的隻是想享受一下,長長見識,見見世麵,真的從沒想過要擁有。
阮舒窕無奈搖頭,沒想到她年紀挺小,思想卻如此僵化固執,可笑可歎:“我族人如此天資,為何非得藏在深山裏,這裏的繁華享樂,世人能受得,為何我們就受不得?”
柳兆衡駁斥道:“荒謬,你怎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們避世不出的緣由難道你忘記了嗎?百年前的慘烈代價……”
阮舒窕看她說急了,反而更加不慌不忙的,說出了心中道理:“百年前的事,又與我何幹,我們怎麼能因為前人過錯而枉顧今人。”
這些言論,這些念頭,也不知這幾年外麵的人都給她說過些什麼,會把她扭曲到如此地步!“糊塗啊你,族人難道對你不好嗎,外麵人心險惡,我們在族裏單純的過活,難道你不喜歡嗎?”
如此相互較勁下去又如何,她們誰也說不服對方,阮舒窕隻好道:“你能有這樣的想法,確實,是你那族兄和師父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柳兆衡對這話有些在意:“你什麼意思,族裏難道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
“是的,阿衡,你什麼也不知道。”既然那人護著她,叮囑過不能讓她知道太多,自己又怎能違逆那人的心意。
她說出這句話時,柳兆衡對她是極為不屑的,隻認為她是為犯的過錯找借口,直到後來發生那麼多事以後,柳兆衡回想起今日對話,才恍然大悟,原來,因為自己的馬虎大意,錯失了阻止慘劇發生的機會……
而眼下,既然知道了阮舒窕不知悔改,柳兆衡也一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勸她,隻能去想,都是外麵的人害了她,隻要那個外人不再了,她就能斷了念想,就能改過自新了。
繼而,柳兆衡也不再勸她,隻問她是如何被姬瑜抓住的,除她之外,還有哪些族人被困了……
阮舒窕看看她,楚楚動人的眼中滿是一言難盡的無奈,盡管她一再追問,卻什麼也不願告訴她。
吃了這麼大的苦頭,得以逃出生天後,居然不願說一個字,太奇怪了?
莫不是……被關傻了吧!
聽柳兆衡發出這樣的感慨,阮舒窕微笑起來:“要說傻,阿衡,你才是真的傻啊!”
說到此處,柳兆衡突然想起自己竟沒拿族裏的根本鐵規出來勸她,這鐵規本是族人非得牢記於心莫不敢忘的,但聽她之前那些話語,想來也是把這鐵規給忘幹淨了,才敢放肆至此,自己得馬上說出鐵規來震懾她一下:“哼,你不覺得自己傻嗎?背叛族人會有什麼代價,你死不足惜,那個男人也得搭上性命,就算你們隱姓埋名逃過一時,以我族人的執著毅力,終其一生,你們都不可能有安穩日子過的。一旦你們的子女出生,那就是你們的大限之日到了,因為我族中人自帶一種必傳下一代的毒咒,隻有天幹秘法能破解,若你不帶著孩子回族裏認罪伏法,孩子是活不成的……”
但阮舒窕聽後卻沒太大震動:“是啊,我知道,從小就被告知了這樣嚴酷無情的族規,你讓人怎能不……”
這樣的鐵規都勸不動她,柳兆衡感覺自己快找不到辦法了:“你全都知道,你還是不認錯,你叫我怎麼幫你?”
她是個熱心腸,阮舒窕卻始終不領情,還反問:“阿衡,你別隻想著幫我,這樣的族規遲早也會映照到你身上,到時候,不知你該如何?”
“我怎麼可能,族兄對我那些好,我不會……”
不等她把這武斷的話說完,阮舒窕把她打斷了:“那你覺得阿笛哥哥對我不夠好嗎?當初我不也是如你這樣信誓旦旦,可你看現在……”
“我和你不同,我不會辜負族兄的。”
這句話幾乎是被柳兆衡吼出,要不是長了心眼,事先設了音壁來阻隔,不讓商繁胥能聽清她們的對話,這時自己的大聲呼喊,不是白給自己找負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