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我族族長,自是明白你的苦衷。這事怨不得你,也怪不了他,隻恨天意弄人,我們也隻能無可奈何。”男子長歎一聲後,上前輕輕擦拭她的眼淚,她先是破涕為笑,後又抱著男子痛哭起來。
而後忽然場景一轉,那起初還哭得傷心難抑的阿實被人盛裝打扮一番推入轎內。隻聽得一聲高喊:“起駕!”那女子所乘的紅轎便隨著長長的儀仗一同離去。
這時,一位貌似已然是心神俱悲的男子從室內衝出來:“阿實,別走!”
之前勸慰過阿實的美男子對這悲情男子冷冷一笑:“族長大人,你倒是出來得及時啊。”
被喚作族長的男子此刻正是眼中含淚,一臉沉鬱地問出:“阿禮,你說阿實就這樣跟著興王走了,往後我們還能再見她一麵嗎?”
阿禮毫不避諱地翻了個白眼:“我妹妹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她此去凶多吉少,往後我們即便再見,那時也是天人永隔了。”
“她不該……”族長聽罷此話哭得傷心欲絕,那俊逸不凡的臉上是真的顯示出了“痛徹心扉”四字。
阿禮沒有否定對方此刻的傷心,卻很平靜的告訴對方一個現實:“我妹妹是被你害死的,若非嫁你為妻,我家阿實何至於被連累至此。族長大人,天幹甲係朝氏一門自此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往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而後,眼前這一幕又如同輕煙散去,杜輕舟的眼前又換出一副軍帳內的場景。依舊是之前二位俊偉男子在說話,不過此刻二人皆是一身戎裝,渾身都有血漬。隻聽阿禮正對著那族長發難:“你太糊塗了!莫非是要拉我闔族上下與你做陪葬!”
族長背對著他,正伸手緩緩撫摸著一副宏偉廣闊的地圖:“阿禮,你看這五國疆域盡在此圖之中……”
“那又如何?”不同於此刻族長的處亂不驚,阿禮是早已急得不行,“族長大人,如今被你這一鬧,普天之下還有哪一國容得下我族人安居?”
“為何要安居?”族長如同聽見一個很好笑的問題,“我族人人出類拔萃,世間最是天賦絕頂之輩幾乎盡出我族,可即便如此,為何千百年間我族始終被人牧養被人魚肉,阿禮,你說這是為何?”
“聰明人自是不會做吃力不討好之事,與人為善更易於安居百年,所以我族人自古善良慷慨,勤勞聰慧,不會因無謂的爭鬥耗費心力,隻會一心為自己的理想耕耘不息。”阿禮頗為自負的答道。
“是啊,我們因不屑於與人相爭,所以被人壓榨至此!”族長心痛的感歎,“這是我族人的天性,終其一生我們無法扭轉,盡管因聰明才智掌握了權勢,可我們終究沒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何其可惜又何其可悲!”
“既知如此,那你何故拖著大家陷入今天的困局?”阿禮皺眉看向族長。
族長轉過身來,對他道出心聲:“阿實已逝,這世上再無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了。阿禮,自阿實走後,我所做的一切皆非為我自己,而是為了我族的百年大計!”
見阿禮不屑地冷哼,族長繼續道:“我本想一己之力為族人博出一個新的天地,可我越做越多時才發現自己越做越錯,如今遍尋我族,我族人當中根本就找不出一人有野心要成為國之主宰的,就算此刻我不惜一切代價將興王取而代之,可我死之後,我留下的王位,我族上下將無一人肯接,屆時,我們的族人會還政於興國王室後裔,繼續對其俯首稱臣,繼續安居樂業。那樣的話,我所費心經營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阿禮聽得疑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兵敗如山倒,我族上下哪裏來的安居樂業,早知這樣,你何必如此……”
族長這時對他笑了笑:“阿禮,就算現在我族人無心逐鹿,無心主宰,那今後呢?若我族人天性如此,就是這樣與世無爭,那當他們喪失了這樣的天性之後呢?即便今天不行,明天不行,一年後不行,十年後不行,那百年之後呢?若是無論如何再也無法安居樂業,這樣的百年之後呢?那時候,我族人的天性還會是隻求偏安一隅嗎?他們還能這麼自得其樂嗎?我不信他們不會改變,縱使百年之後我族還有這麼天真的人存在,但總不至於在艱難苦恨的洗禮下,他們每個人都會保有這樣的天真吧?”
“族長大人,你到底是想做什麼?你是不是瘋了?”阿禮聽他越發說些不可思議的話,也是被他嚇了一跳。
“不,阿禮,我沒瘋。”族長抱起桌上的一個木盒交給阿禮,“這些話我隻對你說過,也隻能對你說。往後我不在了,族裏的事情就全交給你了。”見阿禮抗拒不從,他強硬地將木盒塞給他,“往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阿禮,待會兒從帳內出去,你就親手殺了我以謝天下吧。我已將一把鑰匙交給紅淚,她自會帶你們去到一個安全的所在,我族人之命,不該斷絕於此。”
“你這是要陷我於不義啊!”盡管已將木盒抱在手裏,阿禮卻還在掙紮,“我如何能對你下得去手!”
“阿禮,你是阿實的兄長,我自是也將你敬若兄長一般,事關我族人百年後的生死,此等大義我也唯有托付與你才能放心。”族長又苦勸一番後見他依舊搖頭,隻得跪在他麵前繼續懇請。
阿禮試著將他拉起來,可他執意不起,阿禮也隻好對他跪下。雙手將那木盒捧過頭頂後,阿禮麵色沉重道:“為今之計也隻好先去你安排那處躲避一下了,可歎,五國之內至此沒了我族的棲身之地,你雖甘願以死謝罪但也真的死不足惜。往後一切是否會按你心意發展,一切皆不得而知,我雖承你托付卻也不敢答應你全部,往後時移世易,我天幹甲係朝氏一門自當是盡力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