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回房間的時候陶恂已經重新睡下,有些話說開了心裏就舒服了,他雖然自己睡不著但也沒有打擾別人的想法,不再在客廳裏繼續轉悠。
外麵雪越下越大,淩晨的時候終於有了一些睡意,然而卻做了噩夢,夢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重物落地的聲音和淒厲的哭聲,有冰冰涼涼的手撫摸著他的臉,他站在房間裏看著陽台外大雨滂沱,女人肚腹微微隆起,地上滿是鮮血,染紅了女人純棉的裙子......
這個場景已經許久沒有入夢,直到今天聽見林舒流產的消息。
驀然驚醒時窗外仍然是一片漆黑,他背上滿是冷汗,黏膩著貼在皮膚上,呼吸濁重而急促,他將手臂覆在額頭上,感受的一片汗濕的額發,好半響才掀開被子坐起來拿起手表看時才發現不過將將睡了半個小時。
他有潔癖,身上的黏膩感讓他不堪忍受,陶恂這個時候應該是睡著了的,他盡量放輕了聲音推開門。
冰冷刺骨的冷水經手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手原來竟然是有一絲顫抖的。
那些原以為早已過去遺忘的事,原來隻要一個細微的引子就又能在心底複活,果然有些事情經年不能過去。
出來時才發現客廳的燈光透亮。
本來應該睡熟的人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目光複雜,聲音裏有顯而易見的擔憂:“琛哥,你是不是,睡不著覺?”
林朝最近過的算不上好,或者說很糟,他走了最差的那步棋,然後走到了窮途末路。
那塊地真的成了燙手山芋,甩不脫用不上,知道消息擴散出去的當天沈叢就訂了飛機去了南方給老爺子請罪,一堆爛攤子全部扔給了他。
當初雖然大部分都是由沈叢出資,但事關林家生死存亡之際,他也自然傾盡全力,卻沒想到最後的結果不盡人意。
林家做珠寶生意,家族興旺但到了林朝的時候已經明顯出現了衰退,林朝自己是坐吃山空長大的小少爺,去年他父親突然重病住院後家裏的生意就落到了他手裏,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這個看似龐大的家族已經虧空到了什麼地步。
缺錢、缺錢、哪裏都缺錢!
年初的時候心高氣傲的林朝去了一趟雲南,那裏發現了一個原礦,小少爺自詡出身名門,做了一筆大生意,最後卻賠的傾家蕩產,隻能靠老底依舊混個光鮮的門麵。
他混跡於紈絝子弟之中,看著手中的家財一點點敗落,終於到了盡頭。
然後了?
然後有人尋到了他。
有時候他也懷疑自己的選擇,當初連這麼多年交情的陶恂都賣了,到底是給林家抓住了救命稻草還是抓了一道催命符?
他不知道,但是他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所以他決定最後掙紮一下,既然國內已經融不到資,那就到國外去,林家鼎盛的時候在海外有自己的勢力,後來雖然沒落了,但有些早早埋上的關係說不定可以再起用。
然而,他在出國的第二天就接到林舒流產的消息。
林舒和那個混蛋一直在爭離婚的事,從前他在國內的時候那個混蛋好歹還有所顧忌,他一走那人竟然直接找上了家門。
章宿的研究短時間裏是不能帶來任何收益的,之所以能一直把研究繼續下去其實都是靠著林家出資扶持,現在他本來麵目暴露,林家資金斷絕,他開始騷擾林舒。
之前還溫文爾雅的人要起錢來的時候宛如惡鬼,爭執之間推了林舒一把。
林舒身體不好,那一下不僅是摔掉了一個孩子,也摔掉了她以後做母親的機會。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許魏為了給林舒出氣帶著一群混混把章宿的研究所砸了,大少爺砸就砸了,人跑了章宿沒辦法,於是開始發瘋,直接把這事鬧上了法庭,打人砸東西的事沒法說,他告的是離婚。
林家之前一直是想私下解決的,因為林家包括他這個哥哥都極疼他這個妹妹,當初結婚的時候除了房子和車子,另外還給了林舒林家百分之十的股份。
章宿起訴離婚目的不外乎就是夫妻共同財產均分,這份禮物是當初結婚的時候林父以新婚禮物贈給他們兩人的。
現在林家本來就搖搖欲墜,若是股份再動蕩到時候
林家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林舒還在醫院裏,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窒息,他想過給沈叢打電話,打了沒人接,一次兩次他就知道沈叢的意思了。
他靠在醫院冰冷的牆壁上,裏麵是他剛剛失去孩子的妹妹和年邁的父母,而他身後父母經營一生的公司瀕臨破產,他對所有事都無能為力。
他沒想到到最後肯來的竟然是陶恂和許魏。
陶恂揍他的那一拳他沒躲,下去的時候許魏把他抵在樹幹上,一拳砸在樹上,眼眶都逼紅了,卻隻打了他一拳,還打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