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的聲音很克製,陶恂聽不出來那是在壓抑著什麼,隻能感覺到那聲音離自己很近,尾音擦過耳際,明明是譏諷的,裏麵卻又分明夾雜著什麼別的東西。
陶恂不是個什麼聰明人,在對於沈琛的事上他一向把姿態放的低,但他應該不會聽錯琛哥是在心疼他。
他不敢確定,但他絲毫不敢求證,窗外的雨聲滴滴答答,一下一下的敲過去,他很久沒有說話也不敢動彈。
很久,他稍稍抬起手,把手放在了沈琛的肩胛骨上,放的很輕,他十根手指頭都被包的跟個粽子一樣,幾乎不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在抖。
“還好。”
他最終隻是這樣回答,聲音嘶啞的很,在這漫長都秋夜裏回答的輕輕巧巧。
不管他過的怎麼樣,在琛哥這兒他就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口。
沒誰活的容易,他以前過的恣意妄為是因為身後有人給他兜著,可他不能一直這樣,也不能一直讓琛哥給他收拾爛攤子。
說出話來的那一刻,他小心翼翼的抱住了沈琛。
抱住了這些年心心念念的那點光,恍惚的有點不像是真的。
沈琛在黑暗裏閉了閉眼,心裏那點隱忍不發的怒意幾乎在說不清的氣氛裏消散殆盡。
折騰了半宿,這時候淩晨四點多,深秋陰雨天天亮的晚,陶恂本來不想睡的,一直睜著眼睛靠著沈琛,他有點怕不是真的,睡醒了就沒了,最後還是沒抵擋住身體和心裏雙重疲憊熬了半個小時後才沉沉睡去。
包的粽子一樣的手抓著沈琛肩頭的浴巾,攥在了手心裏。
攥的太用力了,眼看著有血水滲透了紗布,沈琛給他把手鬆開的時候他整個人像是被驚動了一般要醒,最後沈琛分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脊背,緊繃的人才終於稍稍放鬆,隻是貼他越緊。
沈琛強硬的給他把握緊的手打開了,可能是疼的,哪怕人睡著了受傷的手指偶爾還是無意識的顫抖一下,沈琛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來這雙手是怎麼扒住車窗不放的。
沈琛看了一會兒,把他兩隻手放進了被窩裏,卻在準備離開的時候被人突兀握緊,他怔了怔,卻沒掙開。
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對任何人有什麼不同的感情,他確實踐行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後還是栽了,把車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就清楚自己什麼心思了。
他心軟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捂了兩輩子,他再怎麼狠,到底還是不忍心了。
他緩慢的回握了被窩下那隻裹的嚴嚴實實的粽子。
沈琛睡眠淺,但興許是昨天太累,這一覺卻睡的格外的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陶恂早已經醒了,窩在他懷裏小幅度的顫抖。
陶恂是被活生生疼醒的,他胃不好,動手術剛過去兩個月,傷口愈合情況一直都不太好,昨天遭了那麼一回罪,沈琛那一腳是結結實實踹上去的,氣狠了沒留半點情麵,後來又
“疼的很厲害?”沈琛剛醒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低沉,少了幾分涼意,多了幾分溫度,一隻手還握著粽子,另一隻手摸索著覆蓋上陶恂的腹部,有點沒太清醒的給他輕著手揉了揉。
可能是沈琛體溫偏低還是什麼,陶恂哆嗦了一下,真的碰上去沈琛才發現他體溫高了不少,像是在發燒。
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天他們到底幹了什麼荒唐事。
“疼怎麼不叫醒我?”沈琛被手裏的溫度燙的一個清醒,皺眉想爬起來,“去醫院。”
陶恂用傷了的爪子扒拉住沈琛的手,又給他貼合回自己肚子上:“不去,”他緩了一會兒,才找回點力氣,慘白著一張臉有氣出沒氣進的跟沈琛開玩笑,“琛哥,我們去了怎麼說?說我們倆頭一回不知道輕重還是先打一架,然後打到床上來了?”
陶恂吸了一口氣:“傳出去了,我能被我家老頭子打死。”
沈琛微微皺了皺眉:“藥呢?”
他胃不好肯定一直有藥帶在身上,沈琛起來的時候陶恂有點不舍但是沒說話,也沒開燈,昏暗的房間裏分不清時間的流逝,秋雨綿綿連白天的光亮在床簾的遮掩下都是微弱的。
沈琛在散落在地的上衣口袋裏找到了藥,是止疼藥而不是胃藥。
端著熱水喂陶恂喝下的時候人挺聽話,半靠著他的胳膊也沒喊不舒服,額頭上麵密密麻麻一頭冷汗,就著沈琛的手喝了幾口就又窩了回去。
他沒經曆過琛哥喂藥這種事,有點無所適從,如果不是難受到一定程度他肯定不讓琛哥做這些事,窩回去的時候像他這麼不要臉麵的人耳朵尖都有點發燙。
陶恂一直是指紋解鎖,現在兩隻手都解不了索性也不拿手機,麻煩沈琛給他請了一天假。
陶家什麼情況他清楚,但他現在過去也是累贅沒什麼用處,說不定就直接被扭送醫院了,還不如在這兒和琛哥呆一會兒。
他有快兩個月沒休一天假了,他爹其實也心疼他,偶爾一天不去也讓他爹能寬寬心。
沈琛把藥放在床頭櫃上,微不可察的皺眉,伸手給他把額頭上的冷汗擦了擦:“這種藥少吃,下回去醫院開點胃藥回來。”
但止疼藥見效快。
這話陶恂沒說出口,他騰了一個地方,特別聽話的樣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