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渡悠哉地將身體後傾去,靠在椅背上:“您且耐心點,繼續看下去……”
林瑯將怒目再轉回稿子上,繼續念道:“筆者覺得……火鍋之辣,過於離譜,實乃常人所不堪承受的——你放屁!”林瑯將稿子重重拍在桌子上:“你說好吃——這是真的;但你說辣得離譜——你這要是寫出去了,我們館子還開不?!”
白渡神色平淡:“廣告可不是白做的——我這叫做‘客觀’——好與壞都得公正地說出來,老百姓才不會上當,對不對?”
林瑯一時竟轉不過彎兒來:“對……不對——辣是辣!那是我們的特色!但你非說辣得教人吃不下肚,那你得備注說明——是你自己本來就不太能吃辣——這才叫客觀對不對?”
“可是大千世界,不能吃辣的又不是隻有我一個,我幹嘛要把這麼瑣碎的東西寫出來!”
“嘿——你這……!”林瑯自己一向巧燕善變,這次卻生生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白渡倒是又繼續替自己斟了一壺茶:“廣告可不是白做的——您也不用急得跳腳,身為一個采風郎,我向來都是對讀者絕對誠實。”
“啊——氣死我了!唐玉樹,來給我打死他——!”林瑯朝著後廚裏喊完,立刻轉回頭來伸手就要撕白渡的稿子,卻被白渡一把撈走,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悠悠地站起身來,白渡輕輕咳嗽了一聲:“就算你把稿子撕了,這些感受也都在我腦子裏麵,你們若是對我動粗——不然打死我,不然隻要我回了印書司,這稿子我還是可以寫得出來。”
陳逆聞聲,幾步跑了上來弓腰紮步,對著白渡怒目而視;順兒則跟在唐玉樹身後一並跑了過來,學著唐玉樹的腔調:“啥子事嘛?”
林瑯已然被氣得半瘋:“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唐玉樹自然不會照做,隻上前去拍了拍林瑯的肩膀:“咋了嘛?”
“他說我們的火鍋辣得不能吃!——還要告訴全江南的人。”
聽罷林瑯歇斯底裏地怒訴,唐玉樹上前來幾步揪住白渡的領口:“你要怎地?——你敢胡說,信不信我打得你趴起?!”
誰知白渡也是個見過大場麵的,倒也不怕唐玉樹的拳頭威脅:“上《江湖月報》是多少館子夢寐以求的事,你們不僅不客氣待我,還想打我?——前陣子金陵城裏有個掌櫃把客人給打了,那館子聽說後來被叫停了——你們也想這樣?”
林瑯撲通一聲跌坐回凳子上去,半晌才將臉抬起來。
抬起來時也已經擠出了一臉笑意:“玉樹哥放開人家——白先生是吧……嗬嗬,這不都是誤會嗎?我也知道廣告不是白做的——這裏是五十兩潤筆費,您先收起來。”
唐玉樹不甘心就這麼放過他,可林瑯下的命令他不會不聽。
隻見那白渡將林瑯從懷中摸出來的銀子揣在手裏墊了墊,心滿意足地揣進了自己口袋。用筆將那激怒林瑯的那幾句話勾掉了:“稿子這樣改——您滿意嗎?”
“滿意了……白先生的文筆,我怎麼會不滿意?”林瑯的笑是用力擠出來的。
擠太久,所以變得非常難看。
唐玉樹覺得林瑯可憐,可自己若是因衝動而有所為,實則會荒廢掉林瑯的一腔苦心,於是也隻能忍著氣不說話。
送客到門前時,林瑯還在維持著笑臉。
那白渡踏出門去,揉著滿足的腹部,回過頭來與林瑯道了別:“您就期待臘月的《江南月報》吧,廣告可不會是白做的……”
哦,這次把口頭禪改動了一點?
林瑯心頭冷笑,麵子上卻還是殷勤地:“期待,期待……”
那白渡走出去幾步,突然轉過頭來:“聽您口音,怕不也是金陵人士。敢問掌櫃——您叫什麼?”
——不,你不敢問。
林瑯心頭忍著怒意。
想到若此人知道自己是章林沈梁四大家族中的公子,定會嚇得屁滾尿流,將訛去的錢如數奉還,磕頭請罪。
可自己偏偏不能說。
沒了狐假虎威的資本,林瑯覺得生活真實得可怕。
“天黑路滑——您趕緊回吧……”說完,林瑯在徹底喪失力氣的前一瞬關上了大門。
“走,回屋兒去。”唐玉樹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累壞了……我幫你按按筋骨?”
若說還有什麼存在能讓林瑯這隻“狐”來恢複繼續逞威風的氣力,就是唐玉樹這頭“虎”了吧。換過長長的一口氣,林瑯轉回身來:“要伺候不好本公子,你這廝今晚隻能睡地下!”
“要嘚!”中氣十足又極具地方特色的一句軍禮回應。
。您提供大神梁阿渣的陳灘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