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隔了三天就有聖旨下來,召如楓公子進宮見駕。
如楓公子回來說,這回改成了文職,讓他當光祿大夫,但他沒答應。
過了三天又是一道聖旨,這回是禦史台,如楓公子仍然回絕了。
珠兒膽戰心驚,生怕梁王一怒之下要了如楓公子的腦袋。
果然,朝廷的申斥下來了,用詞極為嚴厲,說如楓公子恃寵生嬌,身在梁國卻不為梁國效力,必是懷有異心,仗著有幾分才情便藐視皇權,以下犯上,為天下士人做了壞的表率,極為可惱。
盡管孫副官告訴珠兒這不打緊,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對如楓公子說:“不然咱們就應下來?你若真不想為官,隻要個閑職便好,仍然可以在家裏看書。倒不是為了銀子,你不掙錢也不打緊,大不了我繼續釀酒。這裏地方夠大,咱們有本錢請人手,可以做得大一點,我能養活你。”
如楓公子眨巴了幾下眼:“珠兒,這就不是銀子的事啊!不當官最多挨幾句罵,當了官是會要命的,你想過沒有?上一回順風順水,眼看就要立大功了,為啥一點小挫折就被收回了兵權?”
珠兒愣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外麵都在傳,說因為你是齊國人,他們都在防著你。”
“是啊!”如楓公子重重地歎了一聲,“你瞅瞅,有功不賞,有過還得了?混日子也是不成的,那是將自己的小命交到別人手裏。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討口飯吃,一點兒錯也不能有,不,沒有錯別人也會從雞蛋裏挑出骨頭來。上司不肯保著,下級總想取而代之,每一天都走在刀尖上,不是人過的日子。上次全身而退還是好的,若是還有下一次,我也沒法保證還有沒有命在。”
珠兒聽得目瞪口呆,醒過神來忙說:“那就別當官了,咱不缺那點銀子!還是小命要緊,我是再也禁不住嚇了!”
“誰說不是呢?”如楓公子愁眉苦臉地說,“別看我平日裏裝得瀟灑,其實我也怕啊!為了怕丟人,隻得強撐著。天要塌下了,誰也幫不上我,哭有什麼用?”
也對,正常人得罪了太子怎麼還能笑得出來?敢情他是在強顏歡笑,不想讓她擔心。
在那段日子裏,在劍南道時他再三不要她救,不想讓她卷入旋渦中,後來又一個字也不透露,他一個人承擔著莫大的恐懼,卻笑麵以對,珠兒完全理解了,感動得想要哭,拍了拍他的手:“沒事兒,不要怕,有我呢!”
“謝謝你。”如楓公子有些哽咽,抱住了她。
這……
男女有別,授受不親。
唉,以前她也曾主動抱過他,讓他抱一抱又怎麼了?
不過,抱得有些緊。
還有,他發燒了嗎?怎麼這麼熱?
接下來,不斷有人到莊園來勸如楓公子出山,一個個苦口婆心,掏心掏肺。
如楓公子再也不象以往那般清高,每一個都熱情接待,說自己有多麼多麼感動,又說患難之中才見真情,他們全是真朋友,甜言蜜語說個沒完,但是絲毫也不鬆口。
看他裝模作樣,珠兒暗暗好笑,心道隻有自己能看得出來,他不當戲子真是可惜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為了他們的情深誼長,風頭過後如楓公子一個一個地回訪,每次都帶著珠兒同行。
他給珠兒添置了許多頭麵,將她打扮得花枝招展。
他還親自替她畫妝,他畫的妝容比起開脂粉店的李姐都要好看。李姐畫的美則美矣,但珠兒一想到自己頂著鏡子中的那張臉就別扭,而如楓公子畫成了她希望變成的樣子,覺得更自信更驕傲了。
從莊園到城內有一段路程,需要花費半個時辰,於是如楓公子利用這點時間教珠兒一些上層社會進退應對的道理。
人人都知道珠兒在如楓公子跟前的地位,對她客客氣氣。尤其有些暗戀如楓公子的姑娘更是熱情,幾乎到了討好的程度。
漸漸的,珠兒在年輕人的圈子裏混得如魚得水。
從衣著打扮也好,言談舉止也好,任誰也看不出原來不過是個小丫環,人人看了都以為是大家小姐。
在珠兒看來卻和過去在村頭跟姑娘小媳婦們聊天差不多,不同的隻是由油鹽醬醋變成了金銀珠寶,男人的話題依然沒有變。
太尉大人五十大壽,開了上百席的流水,真正的貴賓卻是在府內。
中午吃完飯後是歌舞,然後是晚餐,夜裏還要唱大戲。
如楓公子被請到書房,也不知和太尉聊些什麼。
今天有些懶懶的,不想和女眷們湊趣,珠兒坐在角落裏,邊嗑瓜子邊看戲。
“我說,你怎麼不勸如楓公子搬到城裏來住?”
珠兒扭過頭,說話的是太尉家三公子顏墨林,也就是喬遷宴上那個話多的白衣公子。
這些日子來珠兒已經跟他混熟了,遂將那碟瓜子推了過去:“他愛住哪裏就住哪裏,我管不著。”
顏墨林搖搖頭:“這一來一回多麻煩!如楓公子竟然不懂得憐香惜玉,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