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儔……”他輕喚道。
陶醉聽曲的老者猛然抬頭看向東甘。
東甘手下力道驀地加重，弦錚然一聲碎成萬點星光。星光如倒流的雨，流向夜空。
“……即已想起本神名諱，可想起此曲是作何用的？”老者眼中的錯愕和驚喜慢慢收斂，將琴板收回置於膝上。
東甘根本沒想起來，他的思緒還陷在剛才的幻境裏，一時間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和老者滿是褶皺的臉，他竟分不出孰真孰假。
“騰天歌，龍鳳引魂升天陣的陣眼。”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從東甘身後傳來。
東甘收回僵住的手，回頭便見燭照從林中款步走來——他脫掉了重鎧，著一身玄色束腰長袍，袍底依舊是盛開的紅蓮，哪怕看幾回，東甘都覺得看不夠那些烈焰般的紅蓮花。
“原來叫騰天歌。”東甘神情微怔地嘀咕道，“騰天？龍鳳引魂升天？何來龍與鳳，大靈主說自百年前龍與鳳就消隱了。”
老者嗬嗬笑了兩聲，“引魂升天自不必真龍與真鳳，更何況這陣法引來的龍與鳳乃天地伊始的陰陽兩氣所幻化的龍與鳳，豈是尋常龍鳳可比的。”
東甘慢慢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看燭照，又搓了搓發燙的指腹。
他到底彈了一曲什麼？
真的有能引魂升天的曲子嗎？
可他就算不信眼前的老頭，也該信燭照所說的話。
“這曲子，好些年沒聽了。”老者頗感欣慰。“隻是……”
老者話未說完，隻見夜空中忽地爆開一朵拳頭大小的光影，那是無盡山外罩著的大結界被攻擊造成的炸裂。
之後，天穹的不同方位分別炸開幾朵光影，不需幾息工夫又都消失。
老者神色倏然間凝重起來。
東甘疑惑地看天，看燭照，老者。有點懵。
“是我大意了，剛剛叫這曲子攝去了魂，眼下這曲子隻怕是已經傳遍六界內外了。”老者歎氣道。
東甘更加疑惑了，這裏不是無盡山嗎？
無盡山比他們四象山隱世隱的還要徹底，他在山中彈月桐，六界內外怎會聽到？
哪來那麼多耳力過人的妖精？
燭照見東甘不解，於是道：“獸屍淵入口的結界雖封了，但六百年一遇的帝流漿與無盡山一起現世實屬難得，如今無盡山少了一層庇護與四象山現世時一般。騰天歌本就是上古神曲，其音難藏。覬覦的人如三界河中的紅魚。概因為當下的六界內外依舊殘存著上古遺留下的半神半妖、半神半魔這類的半神之物，壽數將近既不能升天封神亦不甘心墮入六道輪回此後一世不如一世，故而都在找尋上古遺留下來的升天、封神的陣法。如此，此曲一出，必成眾矢之的。”
東甘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接著抬起另一隻手“啪”地抽在彈琴的手上，又惹事了吧，哎~
“那些半神之物會攻進無盡山嗎？”東甘問老者。獸屍淵雖是無盡山的門，但畢竟不是無堅不摧的門。
“哼，這裏豈是那等俗物隨意進出的地界！”老者忽地厲聲道，幹枯的老手一揮，原本像放了煙花夜空立即安靜下來。“如此一來，很長一段時間你都不必出山咯~”
東甘嘴角一抽眉毛當即倒豎起來，心道，老頭你故意的吧！
老頭兩手按著膝蓋，顫巍巍起身，隨後雙手背在身後笑嗬嗬的走了，那副表情要多幸災樂禍有多幸災樂禍。
“他這！”東甘氣鼓鼓地指著老頭的背影：“他是故意的！”
燭照抓抓他發頂，心道，就你傻看不出來。
東甘氣到張牙舞爪在燭照身上刨了好幾下：“你說話！”
燭照歎氣道：“想出去我陪你，但在那之前，先要重塑靈身。”
一提到靈身，作為一隻剛有點生氣的小鬼，東甘立時憋了。自從出了四象山，這一路怎麼就沒遇見倆好人呢？唯一一個好人，他仰頭瞅瞅燭照，對他是挺好，就是每次都得討點好處費，浪得不行不行的！
自這日後，東甘開始了重塑靈身的日子。
日日泡山中的池水，據說那池水可以讓他幾近枯竭的靈根起死回生。可他怎麼看都覺得就是一口溫泉，而且是忽冷忽熱性子不太穩定的溫泉。泡完池水後還要跟老頭上山采藥、下水捉魚；回來後要麼是砸藥汁裝瓶，要麼製成藥丸裝罐，還要記住藥單配方分門別類。
自那以後東甘的日子過得堪比長了三頭六臂的打雜仆童，忙成嗖嗖轉的陀螺。
山中無甲子，山裏不過三冬兩夏，山外已過了三十個冬二十九個夏。
一行人樂得在山中修行，隻有東甘覺得被使喚得了無生趣。
以他的性子，乖乖地幹上兩日之後便會跑去山中肆無忌憚地撒野三日。如此這般，還要多虧有燭照日日陪他左右，然後隔三差五在去捉弄捉弄十八魚和商羊，這日子才算好過不少。
在山中這段時日，東甘發覺藥老頭每過二十幾日便會背著一簍子藥瓶、藥罐下山一日——清早太陽將出時從山中一處混沌印中進入，傍晚在從混沌印中出來，這一日應該是去了什麼地方。
東甘好奇的不行，成天攛掇燭照、攛掇自家師父跟出去看看。
這一日，也不知是藥老頭特意沒關混沌印還是忘了關，總之東甘總算等到這一日，說什麼都要跟出去看看。
於是，就這樣，東甘拖家帶口，攛掇十個人一起尾隨老者進了混沌印。
。您提供大神十心央的小怪物流浪記[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