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第28章[二更](1 / 3)

“脅差吧。”www.x33xs.com

“脅差?”鍛造師傅愣住,“你確定嗎?”他說,“在戰場上,脅差最多作為打刀的備用品,它不具備太強的殺傷力。”

他懷疑眼前男人是否為滅鬼劍士,這人缺少經過艱苦砥礪的氣質,穿一襲鬆散的黑小袖長著,最怪的是他留短發,蓬鬆柔軟的頭發似經過刻意修剪,而不是在武士比鬥中被利刃攔腰斷發。

鐵地河原鐵珍作為本代最出色的鍛刀人,有幸見過產屋敷家的當主,鬥膽說句,他認為眼前青年與家主有相似之處。

他不確定相似性來源於哪,或許是文弱的氣質、俊秀的五官、智者深邃不見底的瞳孔……

“我必須提醒你。”斟酌再三後他還是說,“脅差的主要功能隻有一個,那就是……”

“殺死自己。”太宰治順溜地接話,“短刀剖腹,以死明誌。”

鐵地河原鐵珍沉默半刻,把話題拉回刀上:“重鍛與自始打造刀的工序不同,舊刀刀刃上保留銘文,是要把銘文磨平,還是……”

“磨平。”太宰說,“一字不留。”

“行。”

……

11月24日,晴。

/自明治三年七月後,有四十餘年不曾寫日記,今天特書一篇,記載近日異動。/

/剛才我做了個夢,見到名為“織田作”的青年,夢中場景讓我不是很愉快,他躺在地上,胸口的布料被血染濕,身下是成片的大理石瓷磚,濃稠的血液以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這是一間教堂,晚霞的餘暉穿透拱門形窗戶,鑲嵌在窗上的彩色玻璃碎成渣,正前方的十字架與聖母瑪利亞像傷痕累累,碎石灰不斷從雕像上落下。

夢境在這裏出現了斷層,就像是把許多不屬於同一張照片的碎片拚湊在一起,每片碎屑都有織田作的影子。

“站到光明的那一邊去,太宰。”他一邊說一邊嗆出口血。

場景一變,他的位置由靠近教堂門口的大理石地麵挪移到了給祈禱人坐的長條凳上,我半跪在他身邊握緊他的手,織田作說:“謝謝你,謝謝你救我,太宰。”

他又倚靠聖母像,槍眼正開在額頭中央,織田作的眼睛沒有閉合,可他的眼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有寧靜與對友人的擔憂。

仿佛在說“不要顧忌我了,不要繼續下去了。”

各種畫麵風暴似的席卷大腦,夢境成為放映電影的投影儀,黑白交織的影片打在白幕布上,老舊膠片依附軸承向下滾動,哢嚓,哢嚓。

定格畫麵逐漸脫離教堂,擴展至更多場所,織田作從百米高樓上墜下;織田作背對大海站在碼頭上,無聲槍響後背向落海;織田作與教堂一同被火焰吞沒,狂風舔舐橙紅烈火,籠罩擁有高聳塔頂的建築物……

“離開離開離開這裏。”

“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去追求你的命運,太宰。”

“我已經死了!”

“打破輪回的命運!”

織田作夢中的呐喊一聲激烈過一聲,到最後幾乎要把自己的心肺一同喊出來。

然後我醒了。/

寫到這裏,太宰治下意識伸手摸臉頰,他還記得醒來時麵部濕漉漉的觸感,在夢中哭泣,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卻偏偏出現了。

隨即席卷內心的,是巨大的空洞,他猜測自己在夢中投射出了激烈的情感,當夢境結束時,在他心中滌蕩的思維火花一同歸於沉寂,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像是從胸口硬生生挖走了一塊肉。/筆在紙麵上流暢地遊走。

寫到這裏,他有預感似的,摘下燭台燈罩,隻聽見“呲啦”聲,密密麻麻遍布字的紙張被從筆記本上撕扯下來,小火燭點燃紙張邊沿,黑色燒痕逐漸在白紙上蔓延,沒幾秒鍾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小堆灰。

“咚咚咚——”走廊被踩得咚咚作響,墮姬的腳步足以表現出她的心情,她唯恐太宰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氣憤,其他遊女見墮姬如此都會停下前進的步伐,瑟縮避讓,恨不得變成簌簌發抖的鵪鶉。

“太宰!”她猛地打開推門,房間內的青年正巧給白蠟燭罩上燈罩。

[打破命運……嗎?]

“我去找義勇有點兒事。”他對氣得臉頰鼓鼓囊囊的墮姬說,“馬上就回來。”

……

脅差的短刃在石次郎的胸膛中旋轉一圈,拔出,粘稠的血液包裹刀刃,三兩滴因慣性而甩落地麵,太宰熟練地做這一連串動作,而樹上的妓夫太郎,他的動作由坐變成了站,屬於鬼的眼睛死盯著太宰治。

你能從他臉上讀出許多情緒,有錯愕、難以置信,還有無法掩蓋的——憤怒。

“快……逃……”鬼的身體與人類不同,石次郎甚至不算受到重創,奇怪的是,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逃、逃,小枝,快逃!”

蠢妹妹動也不動,她麵上浮現出近乎癡呆的平靜,這讓石次郎的心思更亂,他看向冷不丁下殺手的男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更不清楚那讓自己恐懼的喪失力量的源泉為何,他的細胞在戰栗,這是生物對死的共通恐懼。

[不行、不行,得給小枝爭取足夠的時間。]

身體義無反顧地撲向太宰,手指甲被快速催生,長而尖銳,他身材暴漲,頭部、腿、身軀同比擴大了好幾倍,嘴唇無法包裹催生後的犬牙,唇齒之間滿是唾液,此刻石次郎比起人更近於野獸,他手臂上肌肉不正常地隆起,充滿了力量。

在妓夫太郎見過的眾多鬼中,石次郎絕對算是有天賦的,放大身體力量是擬態的一種,大部分低層次的鬼到死都沒有掌握這一技能,他才剛剛轉化就有這力量……

想到這,他從樹上一躍而下,腳踏在土地上激起一片塵埃,微小的泥土顆粒揚起再落於他的腳麵上,抓在右手的鐮刀直向太宰後背旋轉著飛去。

想要救石次郎是個幌子,毫無疑問,妓夫太郎心中充斥著對太宰的不滿與憤恨,激烈的被背叛的仇恨感順著血液管道向上湧,瘋了似的衝向他的大腦。

[你加入鬼殺隊了?]

[為什麼?]

[你是來殺我們的嗎?]

[可惡的家夥!可惡的騙子!]

比鐮刀更快的是脅差揚起的刀鋒,太宰治完全不憚於逼近的鐮刀,恐抱著就算被其砍下脖頸也無所謂的戲謔態度,月色投影於未被汙血覆蓋的刃麵,寒氣劃過石次郎的脖頸。

刹那間,石次郎隻看見了一連串揚起的血花,以及自己無頭的下半身。

[啊,我的頭,被砍斷了嗎?]

不過是一刀的功夫。

[小枝,小枝……]他的眼珠子倔強地轉動,傻妹妹跪坐在地上,了無生氣,像一具精致的淨琉璃人偶,隻有轉動的眼球凸顯出些許生氣。

“小枝、小枝……”他徒勞地張嘴,反複念這兩個字,血肉從脖頸斷口開始風化,以極快的速度向上蔓延,在短暫的幾秒鍾他回顧自己大起大落的人生,每當他以為自己贏來好運時,生活總是告訴他未來會更糟。

“小枝、小枝。”

他死了,化成了灰。

[石次郎,哥哥,死了?]

……

太宰治與妓夫太郎的戰鬥幾乎是一麵倒的,倒的是太宰而不是鬼,不是說他受到了致命傷,隻是脅差這種刀具的殺傷力本就不高,太宰也沒有掌握呼吸法,他唯一擅長的就是躲避,靈巧得像是枝頭輕盈跳動的鳥雀,妓夫太郎的鐮刀擦著他左臉過去,一會兒又自腦後回旋而來,統統沒有給他造成致命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