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官這才恍然,虞問天這家夥果然不錯。
虞胤又看向了虞問天,嘴角居然掛著一絲笑意,卻不知道是嘲諷還是自嘲。
“其實朕原本以為你是想要在二月二龍抬頭的那一天,在南山獵場動手的。”
他忽然走了兩步,又道:“你很不錯,確實長大了,但這番隱忍算計與心機卻當不得一國之君。你本來已經在南山獵場作了一應安排,比如那處皇家別院,你從去歲十二月初二之後,就再沒有去過,可那別院裏卻布下了十三處機關。”
“而且……你還埋伏了許多的弓箭手在別院裏。”
“你擔心朕不會住在皇家別院,所以在獵場的東湖也做了布置。”
“這些布置其實挺好的,朕在知道了之後也很是佩服,這說明你對兵法的了解確實不局限於紙上。”
虞問天豁然皺起了眉頭,眼裏露出了殺機!
他的心裏忽然有些慌,那些布置在去歲就已經完成,他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偏偏父皇居然了如指掌!
這種感覺就像他的一身衣裳被拔了個精光,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麵前——再無半點秘密可言。
他還沒有動手,陛下又說話了:“你先等等,不要急,朕難得有時間和你仔細的說說話兒。”
可隨後陛下卻看向了施老太爺,視線變得凜冽,令施老太爺原本站直的腰,不自覺的彎了下去。
“朕對你施家不薄吧?”
“回陛下,施家世代沐浴皇恩,方有了今日之榮耀。”
“那你為何也要跟著反朕?”
“……”施老太爺沉默許久,“因為老臣不得不反。”
皇帝皺起了眉頭,“大皇子威脅了你?”
“這倒不是,而是老臣不待見傅小官!”
傅小官愕然一怔,這老東西,你丫要反和我有什麼關係?
施老太爺忽然笑了笑,“去歲金殿之上,我兒令傅小官遵從宮中禮儀跪拜陛下,可傅小官卻將我兒罵的吐血。臣本以為施家為陛下鞍前馬後,陛下定會責罰傅小官……然而臣未曾料到,陛下非但沒有責罰傅小官,反而還對他加官進爵。”
“這不算什麼大事,可通過這件事,微臣便知曉了陛下之心意。不瞞陛下,虞朝十三道,我施閥確實安排了許多官員,也有許多在此貪墨之列。陛下的劍既然要斬了六大門閥之根基,臣夜不能寐,思來想去,覺得換了大皇子上位,恐怕施家才能得以保全。”
“這就是你的理由?所以施朝淵未曾隨行,此刻理應在宮裏對燕北溪動手了?”
施老太爺點了點頭,“情非得已,還請陛下見諒!”
虞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了虞問天。
“朕現在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知道朕為什麼至今沒有立太子嗎?因為朕想多看看。”
“你的隱忍算計朕都看在眼裏,但這些並不是治國之道。這些是小本事,上不得台麵,非治國之大道。何為大道?為虞朝千年之計,為虞朝百姓謀福祉,為虞朝之疆域開疆拓土,諸如此類方為大道。”
“朕看你在這京城盡折騰些破事,想著這樣下去你隻怕難窺大道,所以朕采納了燕北溪的意見,想要讓你去執掌東部邊軍——這是你很小的時候和朕說過的誌向,朕沒有忘記,所想不過是希望你能在東部邊軍一展抱負,從軍伍中領略治國之道。”
“朕此意不是要將你排除在太子之位之外,而是希望你能得道歸來,能夠成熟穩重,能夠明白陽謀遠比陰謀來到光明正大。”
“當然,朕也一直看著老四。老四所行同樣是小道,但他比你聰明的一點就是,他做了,從不怕讓朕知道。比如他在上元夜劫了吏部大獄,也比如他在上元夜派人刺殺傅小官,還比如……他早已和費國聯係好了,恐怕此刻正在對付你安插在東部邊軍的那位叫蔣高遠的監軍。”
虞問天眯起了眼睛,眉間沉重,他注視著虞胤,四目相對,未曾退讓絲毫,心裏卻愈發有些不安。
他沒有在虞胤的臉上看到緊張,也沒有在尚貴妃的臉上看到焦慮,他看見的是父皇此刻的平靜,以及尚貴妃此刻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