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27.
站在對方的立場想。總會有人這樣說。為別人著想，想想對方是什麼心情。可以問，對方是否也會同樣考慮我麼？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又顯得自私了？
——尉遲千家
一陣慌亂的腳步在淩晨的醫院走廊踏過。
“陸楚橋！”簡錦剛要衝進病房，卻被身後的簡書一把拉住。
“小錦，淩晨四點，陸楚橋一定累了，別吵醒他。”簡書說著走到簡錦前麵，輕輕推開門。簡錦急忙越過簡書，走了進去。
簡錦走了兩步，腳步停住，不肯再前進。簡錦看著陸楚橋額頭上雪白的紗布，那種熟悉的恐懼和脆弱再度襲擊她。
“董院長說了，不嚴重的。”簡書走過來，攬住簡錦的肩膀，他太了解簡錦對醫院的恐懼，“包成這樣也是慎重起見，小錦，別怕。”
簡錦點點頭，伸手拉住簡書的衣袖，手微微發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行人終於發現呆呆坐在角落的千家，秦子章慢慢走過去，努力溫和的開口。
千家遲緩的抬起頭，看到秦子章，好像不認得他一樣，隻是安靜的看著。
“你們真的好吵。”床上的人歎著氣的睜開眼，真是忙碌的一晚。“千家，請你先出去一下。”陸楚橋撐著自己要坐起來。
千家看到，剛要上去幫忙，便看到簡錦已經一步跑到陸楚橋的床邊，將陸楚橋背後的枕頭壘高給他靠著省力。
這裏真的沒她的地方，千家點點頭，沉默的走出了病房。
簡錦低頭看著身邊的陸楚橋，眼底一暗。“我想和陸楚橋單獨談談。”簡錦轉頭對簡書和秦子章開口。
陸楚橋劍眉一挑，側頭看簡錦。電光火石間，兩人都已經明白了對方的用意。陸楚橋把千家支出去，看似隔絕千家不想讓她聽他們的對話，其實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她卷進他們之前錯綜複雜的關係。簡錦四兩撥千斤，把秦子章和簡書支了出去，秦子章一定會跑去問千家的。
“我可以給你滿意的答案。”陸楚橋嘴角勾起笑意，簡錦真的越來越玲瓏剔透了。
“我可以給你十分鍾的時間。”簡錦淺淺一笑，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簡錦看著陸楚橋一如既往的嚴謹細密，放心了些。
簡書和秦子章默契的退出房間，不打擾兩人慢慢過招。
“讓你擔心了。”陸楚橋看著簡錦眼裏還未完全退去的不安和恐懼，心底泛起不忍和內疚。
“還活著就好。”簡錦淡淡一笑，“十分鍾，現在開始。”
陸楚橋沉默的看著簡錦，在思量要怎麼和簡錦說她才會理解。
“西霞北路374號。”陸楚橋深吸一口氣，說出一個地址。
簡錦疑惑的皺眉，這和他們的話題有關麼？
“我生母的家庭地址。”陸楚橋語氣淡定從容，似乎說出的信息無關他的痛癢。
簡錦挑眉，眼中閃過驚訝，卻沒有開口追問，隻是靜待後續。
“她說……她之所以放棄我，是不想因為我而失去一切。”陸楚橋說著眼底閃過一絲疼痛，嘴角遮掩的輕笑。
簡錦聽到，心中一緊，感同身受的疼痛。下一秒又怕陸楚橋會看到，急忙隱去，抬頭，發現已經晚了。陸楚橋一雙眼睛平靜的看著簡錦，嘴角的笑意苦澀。
“她說了同樣的話。” 陸楚橋淡淡開口，終於承認這句話對他的打擊比他想象中巨大，想到千家那晚的話，心裏就忍不住一陣翻騰，一股無名的怒火無處發泄的在體內亂竄。
“我因為你，擁有一切。”簡錦看著陸楚橋笑容輕柔，並不需要指名道姓，她也知道這個“她”是千家。
“嗬嗬，”心底有一絲暖意漾開，陸楚橋感激的看著簡錦，“在你麵前，我是恩人；而在她麵前，我是罪人。”
“所以就這麼拚命？”簡錦始終難以相信陸楚橋竟然會做出這麼瘋狂不加思索的舉動。
“她不應該失去一切。”陸楚橋淡淡回答，他始終覺得千家如此他有責任。
“很多不應該的事發生在很多不應該的人身上，”簡錦慵懶的回答，“這是你告訴我的。”
陸楚橋看著簡錦再度無言，最後淺淺一笑。“你似乎有答案，可願分享？”
簡錦笑著走過來，坐到陸楚橋的對麵，“我隻能說，謝天謝地，她這次隻讓你傷到了這裏，”簡錦笑著用手指點上陸楚橋的額頭，“下次就輪到這裏了。”簡錦的指尖下移，點在陸楚橋胸口心髒的位置。
“你一定要健康平安的接受這些折磨，好不好？”簡錦抬頭看陸楚橋，一想到自己接到董院長電話時的恐懼就後怕的不行。“你一定要健康，要平安，”簡錦伸手抓著陸楚橋的衣領，低下頭顫著音好似祈禱，“你要娶妻，生子，要子孫滿堂，”眼淚一滴滴無聲的落在白色的床單上，“你一定要留下來。”
一隻大手拍到簡錦的頭上，輕撫著揉了揉，掌心溫熱的溫度慢慢平複了簡錦的慌亂。“這次是我魯莽，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有了。”
簡錦紅著眼眶抬頭，看了陸楚橋許久之後，緩緩開口，“你一定會幸福的，對不對？”
陸楚橋愣了愣，搖頭無奈的輕笑，“隻是小傷，要不要拆開給你看下？”
“你一定會幸福的，對不對？”簡錦執著的重複這個問題，要陸楚橋給她一個保證。
“我們，已經開始追求幸福，這種高度了麼？”陸楚橋笑的有些黯然，他不確定自己還會幸福，他隻是知道他曾經有過幸福的機會。
“這不是我們一直努力追求的高度麼？”簡錦看著陸楚橋眼底的傷痛，淺淺微笑，“所有的傷痛都會痊愈的，對吧？”
陸楚橋眼底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陸楚橋緩緩點頭，“我會幸福的，一定。”
簡錦看著陸楚橋，輕柔微笑。
028.
末日，太陽不再升起的那天。又或者，太陽照常升起，隻是我再也看不到了。
——尉遲千家
千家不知道柏亦南使了什麼神通，那麼戲劇性的一幕更戲劇性的消失了，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書局門口被噴繪布圍了起來，弄得好像在重新裝修的樣子，噴繪布上還印著敬請期待的字樣。
陸楚橋隻住了一晚就堅持要出院回家，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不會是個乖乖聽話的病人，千家自覺有義務要照顧他，可是卻又不知要如何麵對他。從前她覺得陸楚橋隻是冷淡一些，脾氣壞一些，但人是善良的。可是那一晚，他竟然那麼冷靜的要挾柏亦南，不惜用自己的傷勢來做籌碼。而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幫她？她不會天真的相信他對每個客戶都是這樣，為什麼是她？
“你要不要早點休息？”千家小心翼翼的站在沙發背後，看著陸楚橋戴著黑框眼鏡低頭批閱文件。
“累了就去睡吧。”陸楚橋頭都沒抬，冷冰冰的回答。
千家點點頭，轉身回房間，走了兩步又站住。千家，你在找死。千家心裏對自己說，深吸一口氣，千家大步轉回去，一把抽走陸楚橋手裏的文件。“十一點了！你要去睡覺！”她用了全部的勇氣，話出口卻還是好像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