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殊踏上湖心島濕軟狼藉的地麵時,已是天光乍現,日影玲瓏。
在岸邊,她等得有些急,從防具中找出一隻小舟,特意過來看看。
湖心島被衝刷了雜亂不堪,泥濘的地麵散落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有一二魚鮮活蹦亂跳。
她拎著衣擺,小心翼翼踩著斷木石塊踏過泥地,循著人聲找過去。隻是,在那處殘破的祭台上,都是些陌生麵孔,並沒有姬靈均的影子,這讓燕殊有點失望。
本來,她想要跟那些人打聽一下,隻是不知為何,那些依舊活著的人對她是又驚又怕的樣子,甚至還有兩個直接將武器對準了她,滿臉防備警惕。
燕殊當然不會自討沒趣,耳尖得聽到青鳥垂死哀鳴,跟著聲音,最終在一處淺灘找到了消失不見的姬靈均。
不過,現在姬靈均的模樣與先前大不相同。
青鳥半邊羽翅撕裂斷折,甚至頭顱都是勉強靠著一層皮才沒有完全從頸部被扯下來,如果它是活的話,恐怕早就已經死掉。
隻是因為靠靈力驅動,才勉強維持著一絲靈性。
它翅膀勉強著扒在樹枝上,雙爪緊緊鉗著一隻焉嗒嗒濕漉漉的貓崽子,不敢讓他落入黑水。
那是一隻大約六寸長的小奶貓,頭呈楔形,雙眼向上散布八字形深紅色麵具,除卻尾巴、耳朵和麵具臉,其他地方大部分都是幹淨的白色。
雖然身上的長毛都黏在身上,顯得瘦骨嶙峋,被她提拎在手上時,還可憐巴巴地打著擺子,看上去既狼狽又落魄,卻掩飾不去他本身是隻顏值極高的小奶貓的事實。
燕殊有些驚訝,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身後傳來響徹雲霄的哨鳴之聲,想來是依舊活著的人開始了自救,燕殊不願意跟他們有過多牽扯,將小奶貓抱在懷裏,臨走之時,將一動不動的青鳥也重新收入了芥子香囊裏。
離開湖心島,她掬起還算清澈的湖水,給他清洗著皮毛上的泥沙,以及一些黑色膠質黏液。洗好擦淨後,她才用柔軟蓬鬆的布料將他包裹起來,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
她將要離開這一是非地時,湖中突然飛出一道暗紅色光影,衝她眉心疾馳而來,速度之快,讓人避無可避!
而燕殊眼睛都不眨一下,徑自往前走去,隨意道:“洗幹淨了?走開,不要盤在我手腕上,你紮到小奶貓我跟你沒完……什麼,芥子香囊?那是姬靈均的東西,你別亂碰。好了好了,你纏在我腰上罷,小心點,不要弄壞了我衣服。”
那是一根長約八尺有餘的骨鞭,寬約三指,通體呈胭脂色,乃是從邪物黑龍的脊骨中取出,骨節靈活鋒利,伸縮自如。握在手中,有猙獰龍影自長鞭升騰盤旋;揮動時似有龍吟,有著懾人心神之威。
此物天生邪異,桀驁不馴,極易噬主。
這本不該是身為凡人的燕殊能掌握的東西,卻在她麵前,宛若狗子般乖順,安靜地掛在腰間,一如衿帶。
山路難行,走了好久,仍沒能從山間走出去。
燕殊累得氣喘籲籲,坐在山路野徑的青石上休息,越過林木遮擋,還能看到黑水澤那片水域,這讓她著實有些心累:“我真是太難了,當時我要是不猶豫,便不會在岸邊等著,更不會被一個浪頭打到水裏去。以至於傳送符都被打濕,失去作用,變成一張廢紙。”
正當燕殊百無聊賴之際,蜿蜒小徑突然傳來馬蹄噠噠聲。
聞聲望去,就見一個白發蒼髯的老道人騎馬而來。
他身側跟著一個紮著兩個小鬏鬏的道袍女童,看起來不過七八歲。天生白發,麵容秀姝,眸冷如月,小小年紀,便是一副敦默罕言模樣,讓人很有捏臉的欲望。
那老者行至跟前,與燕殊搭話。她這才知曉,原來這老者是不遠處道觀的觀主。因為夜裏察覺此地異象,特意來此查看。
燕殊很驚奇,服用了醍醐丹,她可以輕易分出一個人強弱。而眼前這個老者看起來比姬靈均更不頂用,甚至從他氣息來看,已經命不久矣。
思忖著:“怎麼我遇到的一個兩個,都這般不知進退?生而為人,難道除了舍己忘我,就沒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嗎?竟半分都不為自己考慮,活著不好嗎?”
燕殊理解不了他們這種高尚的操行,不過也沒有勸阻的意思。畢竟人各有誌,多言數窮,她隻要做好自己就很滿足了。
她道:“你來得有些晚,那裏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走的時候,幸存的人已經開始召喚親屬救援,你現在趕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他們都很凶的,不一定願意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