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緣醒過來的時候天才剛亮,房間裏灰蒙蒙的,透著一股涼意。她想要擁緊被子,卻發現不知何時被子已經掉在了床下,坐在床上愣了半天,腦海裏有很多影像劃過,糾結成一團,扯得她的心生疼。
低低的歎息了一聲,她平靜的起身,洗臉,化妝,換衣服,望著鏡子裏那個眉眼間透著清冷的自己,沈一緣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然後拎起早已準備好的行李,利落的轉身離開。
她所居住的這片小區離市中心很近,算是個不錯的住處了,當然,比起那些頂層公寓,山間別墅自然是差遠了,想到這裏,沈一緣連忙打住,暗暗告誡自己,不要仇富,不要仇視資本家,要做一個勇敢而又善良的被剝削人民。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大好,快七點了仍然有些暗,小區裏行走的人很少,很有點夜半殺人時的氣氛。沈一緣不禁加快了腳步,待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後背已經隱隱出了一層汗,她稍稍整理了下衣服,然後隨手招了輛出租車,“師傅,去機場”。
車內正放著陳奕迅的《十年》:十年之前,你不認識我,我不屬於你??????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沈一緣坐在後座閉著眼聽著,心裏一陣又一陣的抽搐,十年,他和她,已經在一起十年,那個男人,是她的阿良,也是,她的父親。
她仍然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她被孤兒院裏的孩子欺負,跌在地上滿身滿臉的都是土,狼狽的一塌糊塗,他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帶著滿身的夕陽,晚風吹起他駝色風衣的下擺,他一步步的走近,站定在她麵前,緩緩地蹲下,朝她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的泥土,聲音柔軟,卻字字堅定,他說“一緣,不要怕,以後我會守護你。我是程世良,是你的父親。”
這是他給她的承諾。作為一個父親,他一直做得很好,不是麽?沈一緣,是你太貪心。一曲終了,沈一緣緩緩睜開眼睛,有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一直流一直流,她就那樣呆坐著,像要流盡一生的眼淚。
機場很快就到了,沈一緣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她看了眼手表,八點,再有三十分鍾,她就要離開了,離開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離開這個國家,還有,離開她的阿良。
又有酸酸的感覺湧上了眼眶,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進了候機廳。到處都是舍不得分離的人,伴隨著眼淚和擁抱,像她這樣的孤家寡人到真是少呢,沈一緣吸了吸鼻子,自嘲的笑了笑。
在她有限的記憶裏,除了在孤兒院所呆過的那一年,十歲之前的記憶她全都沒有,孤兒院的院長說她是被丟在醫院的,出了車禍被送過去醒來後便失憶了,沒有任何資料可以找到她的家人。而十歲之後,她的世界裏隻有程世良一個人。
當初關於領養她這件事,程家的人是極不同意的,作為程家唯一的繼承人,二十歲的程家大少爺有個十歲的女兒,這件事無疑是遭人議論的,而他們那樣的家族,最是注重這些個麵子和做派,於是百般阻撓,後來程世良放下話來,說要是不讓他領養沈一緣的話,這個程家少爺,他也不要當了。直氣的程家老爺子拿拐杖杵他,最後,沒辦法,畢竟隻得這一根獨苗,隻能依著他,於是,沈一緣就這麼進了程家的門,名字直接登記在程世良後麵,戶口本上關係那一欄明明白白寫著“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