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外公等在熄燈的房間裏(1 / 3)

不知為什麼,總是冷得厲害,好象感覺在冰窖裏,木子李的手也是冷冰冰的,不知往什麼地方放。穿著襯衣睡覺,透過肌膚,冷得很。在床上碾轉反側,總在想,這幾天是最難過的日子,這麼艱苦的日子,不論是精神上,還是生理上,都要挺過來。迷糊中,她睡過去了,進入了夢中,做了好奇怪的夢,夢見她小學時的同學丁彩鳳牽著一頭牛,去尋找什麼東西。來到一顆大樹下,才發覺這個地方她來過,那個台階,用石子鋪成的。下麵一個坡度,坡上有一株樟樹,下麵是一口井,走過那個地方,來到一個小村莊,好寂靜呀。一點也沒有聲音,隻有她和夥伴走進去才顯得有生氣。一切都顯得老化,黃土地上的許多老屋都風化了。忽然有人醒過來了,發出了聲音,原來人都是睡著的,現在醒過來了,他們說:“終於等你回來了。”都起身看她。木子李覺得有這麼多人在等她,很是感動。又夢見有人同沈國濤一樣性格的人,寧可自己心愛的姑娘被別人所擁有,也不肯娶她,盡管他愛她之極,可以用生命代替,他最終還是傷了她的心。木子李哭醒了,這一個夢又預示著什麼呢?

上班了,天很冷,木子李動也不願動。畢家定進來了,他看了一看他的施工單,說你怎麼就我一個人寫了缺少數,木子李還硬自撐著麵子大著喉嚨和他說明事情,他是最後一道的,也就寫上去了。其實他這個人挺不錯,真得,他還和沈國濤是很要好的。可是現在,這個樣子,畢家定生氣了,唉,又不扣錢的,著什麼急的。

下了班,去給自行車打氣,那麼多人總是亂扔雪球,木子李實在是怕得要命。鑽床組的沈武手上有兩個雪團的,木子李不敢離他太近的,但還是背上給人打了一雪球的,那個壓機的孫冬幫她撣了撣,心中升起一股感激。沈國濤他們在燒火,上班實在是冷得厲害。木子李走過去,蔣建山也在的,去借了打氣筒來了,那麼多建築隊的人,天又黑看不清相貌,手裏有雪團,木子李老遠就在叫了:“喂,別扔雪團。”他們都起哄了,“不用扔了,哄哄都要摔倒的。”木子李接著又說:“你們手裏有雪團,我沒有,占便宜有什麼意思的。”他們才不管這些的,仍舊扔雪團。沈國濤倒是把她的自行車給打好氣的。倒也是高興的。

吃過晚飯後,木子李去中間庫作定額表,白天沒有搞好,晚上再去做做好。沈國濤和蔣建山吸著煙走了進來,於是又有許多話好講,沈國濤他們說說笑笑,木子李也加入行列。沈國濤說有一次天冷,蔣建山他們燒火,半夜聽到汽車進廠的聲音,用滅火器噴滅了火,結果煙嗆得厲害。後來才知是駕駛員傅張林開車進來的,木子李聽得哈哈大笑,這種事,她可是做不出來的。後來沈國濤出去了,他上中班,於是和蔣建山又聊上一會兒。這次她倒是挺神清的,並沒有說什麼。後來他也出去了。木子李忙完後,便回宿舍了,和呂銀平一起看筆記,也是很有味的。又到王琴那兒學跳慢四步的交誼舞,樂得哈哈大笑,其實她本不感到這麼好笑,她感覺太陽穴在狂跳,好吃力,唉,憑什麼要為別人而活。木子李明白不可表達錯感情,可卻又缺乏膽量,真的,是否覺得有點可笑。

呂佩的爸爸來了,那是個五十不到的中年人,看上去倒沒有顯得特別老,有公事來廠子。呂佩,這個二十歲的小夥子,因明主任不給他其手套,他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麵子下不來,竟然不願幹活了。明主任氣哼哼地說,要不是看在他父母在臉上,這種人早已開除了,他父母在另一個分廠做活的。他爸爸問起什麼事情,明主任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他爸爸還挺通情達理的責備自己的兒子不爭氣,要明煙別放在心上。後來又說起呂佩和王小玲的事,明主任說,有時呂佩上中班,他經常站在王小玲的鑽床邊,對他說過一次,他仍不聽,第二次她是不會去說的,隻不過是看他幾眼,他人不笨,會知道的。一則上班不允許這樣,二則是太難看了,假如王小玲是下班的,那麼他們談到深夜也不會有人幹涉的,誰要去管的。他爸爸氣哼哼地說,又不會成的,談什麼。明煙說其實這種事,爹媽是不好管的。王琴來借東西,木子李去開工具庫的門了,王琴說呂佩爸和明主任在說呂佩和王小玲的事,這種事管要管,但是管不牢的。木子李心中悲歎,她又算什麼呢,隻能在心中祝願沈國濤過得好,沒有結果的事更加是沒有意思的。

1992年的元旦到了,廠子裏放假了。瞧,木子李是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她是怯懦的,害怕做事,卻又去指責別人。工資經常是楊易平去領的。元旦分的東西也是楊易平去拿的。她一個人性急顧自跑到二樓去,忘了拿鑰匙,當她從二樓下來時,中間庫的門已上鎖了。於是也去騎自行車了,前輪胎沒有氣了,騎不了,前天還剛剛打過氣。咒罵上一句,便和楊易平兩人同騎一輛車,到了外婆家,把車停在外婆家。楊易平去乘車了,木子李也要回家了,走到那街上,看那忙碌的人群,有衣著大方的,有農民,有知識分子,有幹部,有穿著樸素的,有穿著得體的,有的接孩子回家,有的買菜,人生百態,應有盡有的。木子李就是覺得悲哀,總感覺生活很累,每個人各得其樂,想想又有什麼好悲哀的。到了交叉口的花園那兒,木子李碰到了高中時比她低一屆的同學,打了招呼的。廠子裏的人也碰到一個,那個機修組新進來的小夥子,也是和木子李是同路的,叫詹小木,他用年曆敲了一下她的頭,木子李便說那她們先走了。便兩個人一塊去坐天目山了。上了車,又來了一群姑娘,她們也上了車,還有幾個,誰料車主卻開車了,原來是運管來查了,他們不允許在城裏帶客的,結果旅客都下了車,車主被罰了款,她們下了車又去找別的車。上了車,車裏一共是八個人,再在外麵加三輛自行車,車裏還有二筐煤球餅的,大家都擠得不得了。木子李有點害怕,叫了起來:“我要下車,我要下車。”結果沒有下車,車子開動了。木子李便也作罷,便開始打量車裏的人,最裏麵的一個姑娘衣著很是隨便的,不刻意打扮,她內穿綠色的毛衣,外麵又穿綠的妮,不美感。車上還有一對貌似情侶的青年人,那女的剪著短短的頭發,有點卷,估計是燙過的。臉上有一雙挺大挺有活力的眼睛,鵝蛋臉,櫻桃小口,白色高領線衣,外麵穿一件紅黃相間的妮大衣,穿一條黃的牛仔褲,腳穿一雙高的皮靴子,真得蠻好看,青春的活力在她身上體現了。那個男的瘦瘦的臉,白淨的皮膚,高挑的個子,細看他挺秀氣的,但臉上是滿臉的殺氣。旁邊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臉上滿是皺紋,歲月無情地奪取她的青春,在她的額頭,雙眉處留下一片片的記號,她的手也滿是皺紋。唉,估計對命運挺感到充實的。一車子的人都沒有聲音發出。到了目的地,木子李打了聲招呼下了車,詹小木還有一段路的再下車的。

剛進村子路口,碰到鄰居盧玉的爺爺,木子李叫上一聲,他說:“你爸爸媽媽剛好走進去,說這麼遲沒來,肯定是不會來了。”走進了家門。爸媽哥都在的,一塊吃了飯,中途有同村的人來串門,也和他們聊上一會的。吃完後,去了樓上,哥給她買了一盒英文磁帶,聽上一會。去拉便便了,這個月吃得沒有油水,使勁拉也拉不出來,很是難受。弊得眼前冒金花,閉上眼睛,再是使勁的,終於拉出來了。起身後,腳都是麻麻的,沒有知覺了,上床後,是媽幫她揉著,象是針刺一樣的,又痛又酸的。媽責怪她胡亂花錢,不好好吃菜的。聊上好多的話。

第二天起床後,爸殺了一隻鴨,一塊拔鴨毛時,木子李看到一個人很象是表姐的,仔細一看,真得是表姐的,她高興地說:“昨晚還和媽在聊到你,有好多年沒有看到你了,今天你來了,真得太好了。”這個表姐,也可以說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一同上學,比她大一歲的。初中畢業後出門打工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過的。木子李又去小阿哥家,和大阿哥家,他們和表姐是三兄妹的。那個大阿哥的兒子暉暉人挺膽小的,見了生人麵孔怕得要死,還是小阿哥家的女兒膽子大,要她叫姨娘,也是不認生的叫了。坐上一會兒,便去堂姐木小飛家的,她家來了兩個男的新麵孔,原來是木小飛的夥伴,不是本地人,和他們說話用普通話交談的。木子李沒有同他們寒暄的。看木小飛樂得不知成了什麼樣,她媽也是很熱情的招待,唉,如果沈國濤來了家裏,估計媽會給她臉色看的。可既然不想交朋友,帶他來幹什麼?

在家吃過中飯後,哥準備好一切,便到船上去了,那麼冷的天,媽是心疼得不得了。木子李也回廠了,在天目山上,那個小青年特別愛說話,原來是上次從上海回來時在火車上碰到的,叫湯銀光,世界也是太小了。部隊裏有探親假,他回老家住上幾天,順便也去了一趟木子李的家,又留下地址,上次給的地址弄丟了。木子李不知道的是,他是特意和她一塊坐天目山的,在村子裏,他有親戚,他來看他們的。一下車子,拎著那麼多的東西的,還是他給她拎的。木子李還是堅持著自己拎,於是他也隻好作罷的。走上一段路後便分開了,他還要去坐火車去上海的。

去外婆家前,木子李先去二姨家一趟的。在二姨家,木子李竭力裝出高興的樣子,和二姨父說笑著,他在整理年糕的,木子李也加入了,其實對於二姨父,她有點害怕的,但還是硬著頭皮聊天。心中還有點看不起他,對二姨不忠心。二姨很客氣地留她一塊吃炒年糕,盛情難卻也吃了。再去外婆家,外婆還等著她吃晚飯呢,木子李覺得不好意思。也是要外婆說上幾句的。後來便回廠子了。

回了廠子後,又吃了楊易平的年糕,肚子有點撐的。有應德化和應小水上來,那個應德化大談特談其花錢買什麼東西的,有什麼好炫耀的。木子李發現隨著年紀的增長,交友也會擴大,不會那麼裝小的。對於沈國濤,也不會愚昧的陷進去的。象是做了個夢的,夢醒了,一切都清醒了。這得感謝蔣建山,真得,那次一群人一起看電影,都是銑齒組的。在進入劇院門口的金絲絨的門簾時,她貌似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心中想了許多時候的話:“沈國濤怎麼不來呀?”他臉上掛著嘲弄的微笑說:“他才不要和你一塊。”木子李的心刹時平靜了,是啊,朦朧的感覺中追求許多太不真實的事物,可悲不可悲。

一早醒過來,已經6.15分了。木子李實在是不願起床去跑步,又懶上一會兒,猛然想起不去跑步早上也可洗澡的,便起了床了,拎了塑料桶到食堂去打熱水了。周師母說:

“這麼早來打開水了。”“嗯。”

拎水洗澡,鑽進浴罩裏,好冷的,特別是碰到那個罩子的時候。水有點燙,熱氣彌漫在浴罩內,慢慢的覺得不冷了。洗完澡,已有7.15分,楊易平也起床了,正在燒早飯的。木子李說:

“鹹菜燒燒可以快些的。”楊易平說:

“鹹菜會有味道的。”便也不說了,下去打開水,蒸中飯,再上樓的,還隻有5分鍾了,吃上幾口便不吃了,匆匆下去了。明主任已在了,幸虧她的施工單還沒有開好,還可以緩一口氣的,要不然就又要說這麼遲了,員工領了零件開始做工了。到了吃中飯的時候,明主任才說:

“胳膊痛得要死,早上穿衣服,手臂咯得一聲,動也不好動了,痛得直掉眼淚,後來還是婆婆幫揉上一會才好了許多的。現在手才可以動的,當時一點也動不了,真得是倒灶的。”木子李上去,輕輕地幫著敲打幾下,明主任顯得和顏悅色,結果遲了點時間打鈴,吃飯時同事都怨她怎麼這麼遲打鈴的。木子李隻好笑笑的。

下午剛一上班的時候,走進來一個人,頭戴一頂帽子,木子李嘩地一聲很是驚訝的,那人露出了笑臉的,原來是廠長。木子李隻是笑笑,顧自幹活,廠子走了出去,她才想起幹嘛不說新年好,恭喜你發財。但轉而一想,這個機會已沒有了,讓它過去吧。木子李裝作什麼都不在乎的,其實她心中很是擔心的,怕有人說她時間也不會看的,明主任臉上沒有好臉色。

上中班的人來了,陳月中和楊凱仁進來了,打了招呼。便各自幹活了,走過車間,看見沈國濤,一陣喜悅躍進心頭,誰知那是冷漠的,木子李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了。是啊,如果他在乎她,肯定會進來看她。蔣國昶進來,穿得挺整齊漂亮,可他的思想不好,外表是看不出來的。總感覺蔣國昶的蒼老。木子李覺得自己已過了做夢的年齡。沒有什麼值得做夢了。

下了班後,木子李和楊易平去城裏逛街,楊易平很會買東西的,東挑西撿的。她在一旁隻是幹著急,不過,在身邊也可學個一招的。討價還價,一雙球鞋18元,還到12元,攤主就是不肯賣了,木子李很是喜歡這雙,但最終還是沒有買。又去買保暖鞋,試穿幾雙,倒是買了。回來後,兩個人再燒麵條吃。後來木子李下去中間庫有點事情,有人推門而進,木子李抬起頭,驚喜的在心中叫了起來,動了動嘴唇,並沒有發出聲音。隻見沈國濤穿了件深綠色金絲絨的茄克衫,裏麵隻穿一件汗衫的,大約剛從城裏回來,手上戴著一副加厚的手套。木子李說:“你不會凍死呀。”他笑而不語,當即木子李就很是後悔,管她什麼事,去責怪幹什麼。畢家定也進來了,便說起這次放假隻有一個星期的,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太狠心了,沒有一點人情味的。木了李又開始空想了,不回家去她家過年多好。這一念頭一起來又迅速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