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和風裏,陳蘭英的雙眼逐漸覆滿血絲,像是有什麼在醞釀,又頃刻間消彌一空。
她撩起眼皮掃一眼合順,倏而蕩出一聲冷笑,“夠齊全的了,這宮小公公回去複命吧!”
不想合順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也不應承,反倒是朝後擺了擺手。
這時便有一名宮人端著藥碗上前,合順舉袖朝前示意,那宮人又躬身來到陳蘭英身前。
合順那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再次在院內響起,“太皇太後貴人多忘事,您身中劇毒,還沒喝藥呢!這是內宮珍藏了數十年的解毒秘方,您且嚐試嚐試。”
金嬤嬤幾次深呼吸,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繃著臉想要接下宮人手中的藥碗,“老奴會伺候娘娘用藥,不勞小公公費心。”
不料那宮人側身一避躲開了,而後再把藥碗捧高,直麵陳蘭英。
陳蘭抬起眼皮,“小公公這是何意?”
“太後娘娘吩咐,要奴婢親眼看著太皇太後喝下去才行。”
這下,陳蘭英再難忍住,重重一拍桌麵,“放肆!誰知道你們在藥裏給哀家加了些什麼,又有沒有謀害哀家之心!”
合順連連敷衍告饒,“借奴婢一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謀害您老人家呀,這藥乃是太後娘娘費心調配了內宮中最極品的藥材,又專門命太醫煎熬,您若不放心,大可叫人試毒,再者,以奴婢的愚鈍腦子想想,太後娘娘真有害您之心也不會在這副藥裏做手腳。”
錦泱要做自然也不會留下這樣明顯的把柄,讓太皇太後因藥暴斃,在晉朝,不孝比不忠更要受人唾棄。
陳蘭英對此清楚的很,衛氏絕不會在她回宮幾日的功夫便以此等低淺的手段弄死自己,但被一個下賤閹人冷嘲熱諷,心裏卻是極其不舒服的。
更何況,今日她若一聲不吭的喝了這來曆不明的藥,明日她在宮裏再沒半點威信可言。
“金嬤嬤,哀家乏了,扶哀家進去躺躺。”
“喏。”
主仆二人一言一答便要脫身,合順哪裏能讓,他橫在金嬤嬤麵前,似笑非笑道,“太皇太後畢竟身中劇毒,還是用了藥再歇著吧。”
金嬤嬤抬手一推,“閃開!”
合順順勢往後退了半步,撣了撣胸口不存在的灰塵,突然強勢,“你這老蠢物,挨打沒夠?咱家也是你能推的?”
話音才落,一旁衝上兩名內侍,蠻橫的將金嬤嬤壓跪在地。
陳蘭英又驚又駭,衛錦泱打了金嬤嬤尚且罷了,這一個斷了根的閹人憑什麼?
“衛氏非要逼死哀家是吧!好好好,今日哀家便如了她的願!”
說著,便作勢要往牆上撞去。
俗話說主辱臣死,金嬤嬤見陳蘭英隻能以死相逼,情緒刹那間崩潰,爆發出無限力氣,一把掙脫開壓著她的內侍,撲到陳蘭英腳下,死死抱著,“娘娘!娘娘您不能啊!”
陳蘭英一臉悲憤,涕淚長流,“哀家又能如何?與其受辱至此,莫不如就讓哀家隨先帝去了,也省的礙了某些人的眼……”
合順隻冷眼旁觀,並未上前,直到這二人做戲近尾聲,才接過那半涼的藥碗上前幾步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