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謙和韶槿都鬆了口氣,隻覺此事到此應該也算完結了,尚諒那般完全是咎由自取,可莫氏卻是一大早跑來又哭又鬧,直喊著至少把原先的兩間緞莊還給尚諒,尚謙不允,莫氏便罵將開來,早已失去了一派貴婦人的形象。

尚謙這回是硬下了心腸,隻覺莫氏和尚諒三番四次害人,此前的賬還未算,她卻跑來一句一個骨肉親情,直讓人寒心。隻莫氏算錯一點,尚謙雖然心軟,卻並沒有古人那般嚴謹的宗法觀念,他心裏想的是做了壞事就應受到法律的懲罰,他隻覺這般罰尚諒已算是輕的了,僵持到最後,尚謙也隻是淡淡道:“母親,此事與您無幹,隻是四弟太過不肖罷了,您也無須搬走,您在侯府一日,我們自當好生侍奉您一日。”

“這侯府都是你們的天下了,我還如何呆得住,哪日叫你們毒死了都不知道。吾兒去哪,我就跟著他去!”莫氏一跺腳,嗚咽著便跑走了。她原以為尚謙會追出來,可回頭一看,見尚謙已經低頭給懷裏的小新擦口水了,暗罵了一聲,也隻得扭頭就走。

這一番打擊,讓四爺尚諒越發消沉。他搬去莊子,本可以好生經營那些田地,便是不經營,隻要收收田租,過些小日子,生活也可過得愜意。可他一心隻覺得是自己的緞莊被人搶去,自己守著這三分田又有何雄心壯誌可言?自此,四爺便愈發地孟浪,柳宿花眠,燕氏氣得病了,可莫氏還怪是燕氏管丈夫管得不好,也沒幫上忙,才會讓尚諒隻往外跑,二人關係也愈發地緊張了。燕氏一想,莫氏當日讓她嫁進尚家,也隻是想讓尚家多一個自己人,能齊心對抗別人,最好還能替尚諒生個兒子,可上回她的孩子滑了胎,如今又不受寵,莫氏又怪她未管好尚諒,人情冷漠至斯,讓她如何不心灰,隻覺莫氏從未疼愛過她,不過是一心想要利用她罷了。燕氏心灰意懶,便也懶得再去管尚諒,也不像以往那般操持家務,隻緊緊地守著自己所剩不多的嫁妝,將歡兒和喜兒的兒子牢牢放在自己身邊,其他的事便一概不管。尚諒原先分得的豐厚家業便越變越小了,可他又終日花天酒地,錢不夠用,就將主意打到了自己兩個小兄弟身上。當日尚侯爺給五爺和六爺都分了一大筆錢,實際上他們還年幼,這筆錢自然都是由莫氏保管,可尚諒三番兩次地出事,莫氏當日已拿出許多送杜知府,還有送給許多尚家的族親為了爭得緞莊,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尚諒卻又像她再度伸手要錢,莫氏自是氣不打一處來,五爺六爺也是她所生,她是再不敢給尚諒胡亂花錢了。

這日尚諒又在畫舫上喝酒,左擁右抱,自己也覺好不愜意,此時月光如水,映照在河畔,也算得上良辰美景了,這讓他忽然想起自己剛中進士之時,乘興而歸,騎著高頭大馬,好不風光,那時節便是去喝個花酒,姐兒也不要他的錢,隻說他是兩榜進士,伺候他乃天大的福氣。可如今,他卻隻能躺在這並不華美的畫舫上飲著糊塗酒,越想越是惱怒,恨不得將尚謙等人挫骨揚灰。

尚諒心頭一怒,便將手中酒杯重重擲於地上,那邊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便扭著粗腰走過來,道:“喲,尚四爺,這可是我們上好的玉杯,因您是貴客才拿出來招呼的,您這一摔,可是要賠的。”

尚諒看那老鴇的神情分明就是嘲弄,又看那杯子,不過是普通的翠玉杯,那般貨色他以前在侯府時要多少有多少,連丫鬟不小心碰碎的也比這值錢,便道:“不過一個尋常貨色,當我賠不起麼。”

老鴇又哎喲了一聲,道:“四爺,我們不是擔心你賠不起,可是你看看,你這個月連喝花酒都已賒了半個月了。因為您是頂有名的人,我們才讓您一直賒著,可幹我們這行的,讓客人賒賬可是要惹人笑話的,您也莫讓我難為。”

“不就是幾兩銀子麼?”尚諒不耐煩地擺擺手,可他摸索了半天衣服,卻沒找到半片銅錢。老鴇見他那窘迫模樣,便冷哼一聲,隻盤算著他身上那衣裳可還值點錢。

尚諒咳了一咳,盡力掩飾尷尬,道:“回去,像我娘子要,或者像我娘要。”

“四爺,你說到,這可又是一筆賬了。我們派人回您的莊子討錢,結果卻說四奶奶帶著孩子回娘家住了,老夫人隻說手中無錢,我們爭辯了幾句,你家家丁就把我們派去收錢的人打傷了,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呀。我們如花一樣的姑娘,就被打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