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點頭,表示記下來了。
同薑韶顏一道將春媽媽搬上床之後,看著昏厥過去的春媽媽,香梨忍不住悻悻道:“奴婢眼瞧著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聰明和厲害,卻不成想這等時候,最先發瘋的也是她們……”
薑韶顏伸手揉了揉香梨的頭發,不置可否。
比起春媽媽等人,香梨心思簡單,有什麼不高興的也當場便發泄出來了,是以不覺如何。
可對大多數人而言,長安城中這些時日不斷的抓人與威嚇,心驚膽顫的,早將不少人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繃到了極限,此時,稍微的一點刺激便極有可能崩斷那根弦。
春媽媽隻是無數成日裏擔心受怕的京城百姓中的一個罷了。
明日,渭水河畔的事一出,如春媽媽這等人當不在少數。
百姓情緒的崩塌與崩潰隻在一瞬之間。
……
……
果不其然,渭水河畔這場大火如同一個引子一般徹底點燃了京城百姓的情緒。
一桶酸澀的餿水從半路憑空殺出來潑向了正要去抓人的鍾會等人。
來不及躲避的鍾會等人被潑了一身。
聞著身上餿水傳來的味道,鍾會麵無表情的看著潑餿水的百姓。
他頭發散亂,目光呆滯,瘋瘋癲癲的喊了出來:“君王無道、天理不容!”
鍾會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押走!”
身邊的官兵熟練的上前抓人。
這等事,近幾日接連發生不斷,如此被抓的百姓已有二三十個了。
不過,與其說他們潑的是鍾會,倒不如說發泄的是對陛下的不滿才對!
皇城裏的陛下見不到,日常在街上亂走抓人的鍾會便成了這道發泄的口子。
“回去換裳!”鍾會揮了揮手,對身邊的仆從說著,語氣冷硬:“換完裳再去抓人!”
一盆餿水自然阻止不了鍾會的動作。
看似平靜的長安城隱隱有爆發的跡象。
……
“渭水河畔的那件事叫大家記起了瑞獸腦袋搬家的事,對官兵和對陛下的不滿日益劇增。”林彥關了窗戶,看向屋中的兩人,“崇言、薑四小姐,這件事有些不對勁了。”
所有看似混亂的事情背後仿佛連著一根引線,被人牽著向一處行去。
季崇言點頭,抿了口茶,吐出了一個名字,“楊衍。”
“前年瑞獸腦袋的事並非那些白帝舊部所為,陛下也不會自己做下這等對自己不利的事,所以做下這些事的,便隻有楊衍。”季崇言說道,“這次又是瑞獸腦袋,伎倆同前年如出一轍。”
“我也覺得是他。”林彥走到兩人對麵坐了下來,“他人不在長安城,遠在前線,不代表手無法伸入這長安城中。可……他如此做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動搖民心嗎?”林彥不解,“長安城的民心確實被動搖了,可這大周天下諸多城池,旁的城池可沒有長安城中那麼多的事,便是動了長安城一城,他又能做什麼呢?”
“我一直在想,便是忠歸營兵馬不少,楊衍能掌控住這一支兵馬,光憑這一支兵馬,他能拿下天下的可能有幾成。”季崇言說著,看向一旁的薑韶顏,“阿顏覺得有幾成?”
女孩子看向他,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後,開口道:“頂多一成。”她說著,頓了頓,攤手坦言,“事實上我覺得便是一成也沒有,幾乎毫無勝算!”
他們此前看各方兵馬時都是基於大周邊城穩固的基礎之上的,所以登州的、撫順侯父子的、戍邊的、各地五城兵馬司衙門的這些官兵都並未算在裏頭。
“天子等閑當然不會動這些兵馬,”女孩子說道,“可若是君位不保了……帝位穩不穩的便沒那麼重要了,且先解決了內患再說!”
到時候,天子一聲令下,諸方兵馬齊動,忠歸營的兵馬勝算不到一成。
“雖說這是以大周不穩、百姓遭受戰禍為代價的,可我不覺得陛下不會做出這等事來。”薑韶顏說道。
這些時日,隨著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以往所做之事被盡數挖了出來:她對這位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越發了解。
他會是個仁君、明君,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動搖他的利益。
比起天下百姓來,還是自己更重要些。
這當然無可厚非,畢竟君王也是人,自也有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