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人家把衣裳穿好,又是那個衣冠楚楚的沈先生,形容舉止甚是溫文爾雅,十裏八鄉找不著的端正守禮。

她呢,躺在榻上氣兒都要斷了,眼裏噙著淚,全身上下沒有不哆嗦的地方,十天半個月別想將脖子露在外麵。

太過分了,簡直太過分了。

“沈澗!”

施喬兒含淚喊住人,忍無可忍道:“我今晚要跟你分床睡,誰都攔不住!”

沈清河噙笑:“當真?”

施喬兒:“言出必行!”

但到了當天夜裏,施喬兒輾轉反側到半夜沒能睡著,摸著旁邊空下的枕頭,總覺得心中也跟著空落落的,便想去看看沈清河睡沒睡著。

她偷偷溜到分廂房,開門的動作極輕,躡手躡腳,做賊似的。

摸黑走到床榻邊,還沒分清地方,正尋思哪是頭哪是尾呢,便被榻上之人一張手臂,裹入衾中。

桂月初, 學堂休沐,沈清河一早起來,先去同老國公及各位長輩請了安, 回來修訂卷牘前部,將其中尚在存疑的地方標出, 等著有閑情搜集出來過往殘亂史冊,再一一對照。

天氣轉涼後, 早上的陽光便格外明媚燦爛, 金絲從秋香色霞影紗的窗口透入房中, 洋洋灑灑落在靠窗的棋案上。

施喬兒雪白的手肘支在案上,圓潤的手背輕輕拖著下巴, 眉頭微蹙,眼睛盯著棋局, 另隻手拈著顆墨玉般的黑子, 正在猶豫下在哪處。

四喜的棋藝並不好, 她自己也是半吊子,兩人半斤對八兩。

對麵, 沈清河低頭勾畫半晌,抬頭一眼望到可入畫中的嬌嬌娘子,心情不禁舒暢,隨口問道:“三娘早上去同娘親請安, 可曾順道用了早膳?”

不提還好, 一提施喬兒眉頭皺得更緊了,煩兮兮落下一子,說:“用了, 她非得讓我嚐她院裏小廚房做的羊肉小包子, 我吃了半個, 膻得不行,感覺現在一張口都能發出羊叫。”

沈清河:“羊怎麼叫?”

施喬兒:“咩~”

空氣短暫寂靜。

四喜憋得兩肩直打顫,實在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捂著肚子趴在案上,再也下不去棋了。

施喬兒反應過來,衝著沈清河一甩袖子,委屈道:“你又戲我!”

沈清河忍笑不語,朝她展開雙臂。

施喬兒“哼”了一聲別過臉,然後噠噠跑去撲他懷裏了。

四喜捂著快要笑掉的下巴悄悄退下,臨走不忘將門關好。

施喬兒在沈清河懷中乖乖坐著,貓兒似的,就是喜歡時不時摟摟他的脖子蹭蹭他的下巴,看著沈清河瓷白的耳根漸漸染上緋紅,感覺無比有成就感。

就是喉結千萬碰不得了,那地方跟個什麼奇怪的開關似的,一碰她就要遭殃。

沈清河就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在卷上勾畫。

勾畫完畢,接著抽出一張信箋,提筆在上麵寫下兩行文字。

施喬兒看了看,問:“相公這是什麼字?我怎麼看不懂。”

沈清河耐心道:“我年幼時覺得造字有趣,便學著倉頡觀萬物形態,自己創出一種字體。初時不知天高地厚,得了母親兩句誇獎便沾沾自喜。後來便覺艱難,鮮少再用,隻在和朋友通信時練練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