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夜色如墨。他從酒館跌跌撞撞出來,一時也不知去哪,便漫無目在街上走。

走著走著,身邊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

沈清河一襲舊衫,肩上披了件輕氅,冷風一撲麵感覺有些涼,抬手往掌中哈了口熱氣,扭頭對注視著自己的年輕人道:“好巧啊殿下。”

朱啟:“……”

確實好巧呢。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朱啟語氣比秋風還冷,“還是跟施喬兒吵架,被趕出了家門。”

沈清河:“我與娘子從不吵架。”

言外之意:“我就是來看你笑話的。”

朱啟冷笑一聲:“那你確實來對了時候,我的確是個笑話,我是整個京城的笑話。”

沈清河即便冷,聲音卻不顫不急,溫溫和和道:“殿下何出此言呢?”

朱啟頓住了腳,帶有醺意的眼眸猩紅冷冽,戾氣叢生,不耐煩盯著身旁人道:“你明知故問?”

沈清河佯裝思索,又佯裝恍然大悟“哦”了一聲,道:“知曉了,看著別人當太子了,眼熱,難受,無可奈何。”

冷風沒把朱啟吹醒,這一句話硬把朱啟驚醒了,他步伐踉蹌一下,見鬼似的瞪著沈清河,心想這臭教書的說話何時這般直來直去了?

沈清河卻提醒他句:“當心腳下啊殿下。”

朱啟隻想離他遠點。

沈清河再次追上他,放緩了語氣,當真好生寬慰人一般:“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看開便好了,否則又能如何呢。”

朱啟冷嗤,咬字寒意滔天:“我若看不開呢?”

沈清河搓了搓手,開始沒動作,不多會便從袖中掏出一卷信箋,慢條細理道:“我手裏這些,是你與你那些同黨的全部通信,人證物證都有,即便陛下法外開恩免除死罪,判個千裏流放也是不在話下的。”

看不開,那就使勁看開。

朱啟心一驚,奪過信箋借著月光觀望,確認過上麵的字跡內容,看著沈清河的眼神像隻即將吃人的狼,咬牙道:“這些你是從哪得來的?”

沈清河一派坦誠:“拱衛司啊,你五哥對我向來大方。”

朱啟全身徹底僵住,稍微回神便將信箋撕了個粉碎,一張都沒剩下。

沈清河就靜靜看著他撕,等撕完了,特地離遠了些道:“這些都是複刻的,真的我沒帶,被我娘子打雀牌時拿去墊桌腳了。”

朱啟徹底暴怒,他用力捶著頭,甚至有點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喝醉之後的幻覺,但無論是真是假,他都已經控製不住衝向沈清河,大喝一聲:“我殺了你!”

這時“嗖”一聲,有支短箭於夜色中破風而來,與朱啟麵龐擦肩而過,直直釘死在地麵,尾鋒震顫。

朱啟不可思議,抬手摸了摸微刺的臉頰,難以置信道:“你還帶人了?”

沈清河依舊好聲好氣:“剛剛說過了,拱衛司。”

朱啟:“不可能!他們沒有用遠兵器的習慣!”

沈清河點頭:“是這樣,不過我防患於未然,特地讓帶了把短弓。”

朱啟:“……”

這家夥到底是什麼妖怪變的!

朱啟全身的氣焰消了下去, 頭也耷拉著,像頭挫敗的獅子,在冷風中黯然站了良久, 道:“既然證據你都有,不去交給朝廷, 還來找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