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玉瑤一口吐出塞了滿嘴的麵條,手裏的筷子被血染紅半截,血珠冒著熱氣兒,順著斷麵直往下淌。
她掃了眼默默提刀的眾多匪徒,筷子一扔,從懷中掏出一把彎鉤匕首。
匕首形狀極美,由寬漸窄,刃尖外翹,像個嫵媚的女人在勾手。
不過到了施玉瑤手裏就不是勾手了,是勾筋。
解決完那一幫子,她到了後麵廚房,想親自給自己做點吃的。
門一開不要緊,灶膛裏的爐火燃正緊,照亮了一雙雙驚恐的眼睛。
施玉瑤長這麼大,見過在廚房裏囤雞囤鴨的,沒見過囤人的。不過想想所處的地界兒,倒也見怪不怪了。
她從地上撿了把不知道用來砸什麼的大錘子,上前照著繩索來了下,鎖鏈應聲而落,攔門一拉便開。
籠子裏麵有老有少,大多是年輕女子和老嫗幼童,看著她的眼神既驚又怕,還有絲看到希望到來的不可思議。
施玉瑤張口來了句:“那些人都死了。”
但說完話又想起來他們應該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便閉了嘴,轉身專心搜刮起吃的。壓抑著的哭聲在她身後響起來,他們在對她說什麼,施玉瑤聽不懂,隻覺得煩,不過也沒讓她煩太久,因為人很快就跑光了。
她其實怪想提醒一句,外頭天寒地凍,跑往哪跑?往哪跑不是死?又懶得再多管閑事,幹脆閉嘴。
自己當前尚且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又能普度個誰呢。
廚房裏除了來路不明的肉就是來路不明的肉,施玉瑤好不容易才又翻到一點幹麵條子,刷了遍鍋添水煮熟,這回是真的狼吞虎咽了,湯底都沒剩下,餓了八百年似的。
吃飽喝足,她靠在爐火邊取暖,眼角餘光瞥了眼籠子裏的家夥,順口來了句:“他們都逃了,你怎麼不逃?”
她早注意到那個人了,從她進來開始,無論別人慌也好哭也好,他始終臥在最裏麵靠牆的地方睡覺,背對外麵,容貌神情一概不清,隻能從花白的頭發看出來,年紀已然不小。
施玉瑤說完也沒指望得到回答,天底下怪人太多,管多了心累,睡覺要緊,明天還要趕路。
這破廚房裏臭是臭了點,但實在暖和,她一坐下就不想去其他地方了,眼皮一沉,眼見便要打盹。
這時籠子裏的人卻懶洋洋來了句——“天地為籠我為雀,何所逃,何之為逃。”
聲音蒼老渾濁,倒一點沒丟頭發的臉。
施玉瑤一驚,困神沒了,盯著那抹背影道:“你也是中原人?”
對方卻又沒了動靜。
施玉瑤冷嗤一聲:“我以為天底下就我一個中原大傻子在這種關頭往漠南跑,沒想到傻子還不少,簡直不自量力。”
老頭在這時笑了聲,沙著嗓子道:“何出此言呐?”
施玉瑤把手伸到灶口烤了烤,盯著明亮的火舌打了個哈欠道:“我瞧著你歲數都跟我爹差不多大,一整條身子要入土的人了,不老實在家待著等進棺材,來這上趕著給人當包子餡?這不是不自量力是什麼。”
老頭道:“你一個姑娘家,出行可比老頭子麵對的麻煩要多太多了,豈非比我更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