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早已變輕,施玉瑤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敢放輕鬆一刻,生怕驚動不知蟄伏在哪的蠻人。
她沿著山下小徑一路摸入山穀之中,本以為會看到一大片可容納千軍萬馬的空地,結果空地沒見,迎麵竟撞上一座高聳小山。
不對,不是小山,是被層層巨石搭起的石堆。
當施玉瑤意識到這一點,一直強撐的心倏然涼了半截,她下了馬,不死心地跑到石堆下蹲下,徒手去刨壓在石頭下的土,湊近鼻子一聞,腐臭味道濃到她差點當場吐出來。
沒吐成功,但體內確實有股東西在用力往上反,把她的眼淚都逼了出來。
施玉瑤抬眼看了看石堆,又看了看手裏的土,無論怎麼憋怎麼憋,淚珠子就是接連不斷往下掉。
直到現在,她仍舊清楚自己不喜歡他,甚至厭惡他。
可她總覺得,他們倆,不應該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施玉瑤心裏那塊不甘心的石頭終於落下去了,哪怕讓她有點生不如死。
要走出來或許還要再花點時間,幾年,十幾年,幾十年,可她不會再像過往一樣靠尋歡作樂麻痹自己的痛苦了,痛就敞亮明白的痛吧,隻要腦子清醒就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就好。
頭頂忽有火光逼近,施玉瑤心一驚,愣都沒愣,拽著馬緊緊貼在石堆上。
馬沒動,她也沒動,但她能感覺到火光在逼近。
大著膽子抬眼一望,發現隻有一道,她鬆了口氣,默默摸出匕首,等到對方下了山路走近,一個縱身躍出抹脖子。
人倒了下去,施玉瑤伸手抹了把濺臉上的血。
跑一趟漠南,殺的人比踩死的螞蟻都多,回去得到太太的佛堂多坐幾天。
她把屍首拽到石頭的一個凹槽中,最好的預想是讓他就在這裏慢慢腐爛,沒人發現也就不會引起什麼波動。
幹完這樁,她正打算就此腳底抹油,頭頂便又赫然出現無數道火光。
施玉瑤深感大事不妙,正尋思是搏一搏上馬逃命還是就地裝死,便有一隻手從她身後突然伸出!一把捂上她的嘴將她拖入巨石之間的縫隙之中!
下意識的恐懼敵過了對外界的恐懼,施玉瑤抓住那隻手的中指便是拚命一掰,對方卻順著她的力往下一收手,順勢便抽出手指反點住她頸間穴位。
施玉瑤全身一麻差點癱軟倒地,壓著動靜惡狠狠道:“什麼人!”
漆黑一片的石穴中,對方冷冷開口,嗓音甚是熟悉——
“你那客死異鄉的短命夫君。”
施玉瑤的腦海頃刻炸開,許久空白一片,語氣略有些顫抖地急促,不敢置信道:“秦盛?”
秦盛再次捂住了她的嘴巴,在她耳邊低聲說:“別說話。”
或許萬物皆有靈,馬也知曉這時情況不對,就緊貼石堆窩著,大氣不出一下,耳朵都趴下不動了。加上又是通體黑鬃,在高處且不說看不看得到,就是看到了,也隻會以為是塊石頭。
蠻人舉著火光在山腳下閃爍過一圈,沒見什麼異樣,又向山穀喊了兩聲,同樣沒聽到同伴的回應,便以為此處無礙,將人散開,留意別處的風吹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