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燦的用意,真的是這些嗎?
不知道,沒人猜到!
不過,此時的盧燦已經欣賞好幾件蒲家藏品,說實話,有點失望。
在他的潛意識中一直認為蒲家應該留存有一些來自唐宋的中高古藏品,但已經看過的幾件中,全是明清時期的藏品——雖然也很有價值,可畢竟沒有中高古藏品的厚重。
這種想法,在古玩收藏中其實是不對的,中高古藏品的價值未必就比明清藝術品價值高,但是,在文博圈中,兩者的價值體現迥然不同。這就是文博圈與古玩圈的區別。
現在的盧燦,正在由古玩圈往文博圈過度的階段,才會有類似的念頭。
等盧燦卷起最後一件畫軸,蒲華成環抱著胳膊,笑眯眯問道,“盧老板,這些藏品,可還入眼?”
“都挺好!都是精品!”話雖如此,可其中敷衍之意,誰都能聽出來。
柯嘉遜詫異地看了盧燦一眼,笑嗬嗬插話,“也就你眼光高,蒲叔家的這些藏品,我看著都眼饞!”
柯嘉遜很年輕,對當年殘酷的左右之爭,沒什麼記憶,再大一些又被送去英國讀書,故而對馬來華人的派係對立,印象不深刻。他倒是知道家族與黃家關係不好,但在他看來,這些都很“幼稚”——馬來華人自己都生存艱難,還搞什麼內鬥?為什麼就不能擰成一股繩?
這算是年輕人的理想化,原本曆史上,他也正是基於這一想法,在茅草行動之後,憑借柯家的龐大影響力,重整馬華公會……雖然沒能將馬來華人擰成一股繩,但確確實實要比之前的一團散沙要好不少!這其中,有茅草行動給馬來華人帶來的反思作用,同樣也有柯嘉遜一腔熱血衝勁的促成。
盧燦擺擺手笑道,“不是虛言客氣,藏品確實不錯,每一件能是拍賣會壓軸級,更重要的是這些藏品有品位,能拿出來不斷回味品讀。”
這個評價已經很高,蒲華成父子各自露出笑容。蒲華成更是捋捋胡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幾件藏品,“盧老板過獎,柯少爺抬愛。兩位要是喜歡,我可以勻給兩位,一人一件。”
“那我可當真囉~~”柯嘉遜喜笑顏開,手掌搭在那件張廷玉手卷《明易二十四節氣歌》。
這種作品,一向是大家族收藏的首選。
盧燦瞅了他一眼,又回頭對蒲華成笑了笑,“蒲家應該還有比這更珍貴的藏品吧……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停頓片刻後,又聳聳肩,“如果很為難,那就算了。”
蒲華成父子一愣,不知道對方哪兒得知的消息,因為盧燦的語氣,雖是疑問,可是聽起來很篤定。
“盧老板為什麼這麼說?”蒲華成眯著眼笑問。
“蒲家傳承八百年,雖有波折,底蘊深厚,讓人歎為觀止。”盧燦笑著抬手指了指東牆的照片,“這幾幅雙鉤人物畫像,冠冕厚重,綸巾飄逸,不像匠人畫師所做。”
“我沒猜錯的話,這幾幅令祖之像,雖然不是原件,但也應該是對著原本畫像拓印而來。這說明……尊先祖留有後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蒲老,您這一支應該是從占城遷來柔佛的吧?”
盧燦確實很篤定。
蒲家先祖是阿拉伯人,來東亞的第一個據點就是占城,之後是廣州,再到泉州,達到家族最輝煌的頂峰。挺進中原的二百年曆史中,蒲家從未放棄“海上貿易”,這樣的家族,肯定很清楚占城在海上絲綢之路貿易中的重要性。也就是說,蒲家一直有一支族人,定居在占城。
蒲華成就是這支族人的後裔。
這支族人雖然也會受到一定的牽連,但基本上還能保有一定的財富以及家族傳承。
盧燦還有一個證據,那就是蒲家先祖抵達柔佛的時間,大約與清朝剿滅“大越莫朝”的時間相近。清朝剿滅莫朝的原因,是莫朝支持吳三桂反清。
占城蒲氏極有可能卷入這場爭鋒,為了躲避清朝追捕,不得不從占城遷到更南方的柔佛。
之前的證據已經足夠,這一條就沒必要說出來,畢竟,這對蒲家而言,不太光彩。
“見微知著!盧先生果真名不虛傳!”蒲華成愣了片刻後,搖頭感慨,又道,“確實有一件東西,是先祖傳下來的……我這就去拿!”
倒也坦誠。
他彎腰從展櫃下方的儲物櫃中,抱出一隻不大的錦盒,擱在會議桌上,揭開包裹的綢布,露出一隻楠木匣。楠木匣很老舊,看起大小,應該是書函。
柯嘉遜也湊了過來,隻見蒲華成將書函的抽蓋抽了出來,露出一本黃絹封皮卻發褐略顯陳舊的折子書——像奏折一樣的經折本。
藍色發白的簽頁上,寫著書名,小篆體,他不認識,連忙問盧燦,“這是小篆?你認得吧。”
當然認得,盧燦笑了笑,“太上玄靈北鬥本命延生經。”
柯嘉遜兩眼茫然,“這是什麼書?”
他雖然對中華傳統文化有所研究,但道教經典顯然是他的知識盲區。
盧燦目光盯在這本經折上,隨口答了一句,“南北鬥經,聽說過嗎,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北鬥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