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忠大怒,罵道:“你身為大郎四郎的親娘,還要去衙門裏告他們兄弟不孝,就半分顧念也沒有?你是腦殼被門板夾了,竟然講出這種話來,我都替你沒臉。”
鄭氏怒目回嗆:“你要休我的時候怎地不顧念我是他們的親娘,要他們沒臉的是你,這把年紀了還納小娘,我是犯了七出之條的哪一條,叫你成天嚷嚷著要休我?這個家本就有我的一份苦勞,我侍奉公婆送走他們,用心操持家務教養孩兒,當得起李家的媳婦,憑甚麼我不能回來?”
李伯忠頓時惱怒鄭氏提納妾之事,想到過往受到的羞辱,立時臉色黑青,上前就要扇鄭氏幾巴掌解恨,卻叫李廉李庸死命拽住。
鄭氏一跳老高,這些日子積攢的所有怨恨一氣兒發作出來,指著李伯忠嘲諷道:“怎麼你做得旁人就說不得?你個老不修的色鬼,在孝期裏和那沒臉沒皮的賤貨成日廝混,我都沒臉替你遮掩。”
李伯忠叫鄭氏罵得氣血衝腦,話說打人不打臉,鄭氏又在兒子們的麵前提這件落臉麵的事,實在氣得火冒三仗高,隻是兩隻手叫兒子們死死拽住動不得手,索性不和鄭氏廝纏,隻一個勁的與鄭老秀才和鄭大舅道:“是我李家消受不起這等潑婦,你們打哪來就往哪去,免得弄髒了我的地。”
李廉李庸臉上實在無光,一邊勸一個,奈何他們正在氣頭上,哪個也不聽勸,兩個都是怒目相向,恨不得把對方身上盯出個窟窿才好。周素賢立在一邊誰都不幫腔,看著他們二人在堂上如那小兒吵架般互揭老底,並不顧兒女立在一旁,不禁暗暗歎氣,這二人分明是五十步笑百步,誰都有錯卻將錯處都推與旁人。
鄭老秀才臉色發白,連忙抬手與李伯忠道:“賢婿息怒!這般吵鬧不是辦法,現在大郎和四郎即將考得功名,若是任由她們的母親在娘家呆著,外人看著也不像樣,如果有那好事非者,把他兩個往衙門一告,輕者丟了名聲,重者便是連功名都割去,還望賢婿三思啊,將他們的母親接回李家,我亦勸她好生改一改脾氣,如此豈不兩相皆宜?”
李伯忠聽不得鄭老秀才文謅謅的話,卻將他“割去功名”幾字聽到心裏去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嘴上卻不鬆口,隻怒道:“這等潑婦我如何要得,反正不準她再回李家。”
兩邊一時僵住,李青娥和李康早已嚇得哭泣起來,二人呆愣愣地望著如仇人般的父母兩人,不知如何是好。
周素賢搖頭歎氣,連忙哄著他們兄妹二人去耳房暫避,省得再被嚇到。這兩人起先不肯,李廉發話,二人這才隨她離去。
將三娘子和李康安頓好,又勸了幾句,二人這才淚眼巴巴地問她:“是不是父親要休母親?”周素賢便搖頭,一力保證說不會發生這種事,二人這才止住哭泣。
等周素賢再來堂屋,就見三房兩口子已經趕來,正在勸架,適才在屋裏的下人這會一個也不見。她悄悄地靠近李庸,見他神情沮喪,便將他的手以袖遮擋牽了一牽,無聲的安慰他。
李庸牽唇苦笑,想著父母的不堪一麵都叫她瞧去,也不知她心中會如何想。
周素賢卻像是知他在想甚麼,隻朝他眨了下眼晴,便不敢再有動作。
這會屋裏兩邊都已偃旗息鼓,開口說話的是李叔文,立在堂上不怒自威,卻是板起臉來與李伯忠和鄭氏二人訓話,道:“按理不該我來說兄嫂,但你們二人自己說說,當著子女兒媳的麵吵鬧不休,口出惡言互揭老底,一屋子的下人在那看笑話,委實不成體統。”
李伯忠雖臉上無光,但三房趕來至少讓他有了依仗,便將剛才鄭氏威脅要去衙門告李廉兄弟的話與他告狀,氣道:“三弟你說說,這等惡婦要害我大郎和四郎丟去功名,我如何能讓她歸家。”
“我……”鄭氏欲替自己辯解,一旁的鄭大舅已抱拳道:“舍妹剛才隻是說說氣話,怎會真做這等陷害親兒的事情,此回送舍妹回來,我們委實不是要刻意鬧事,還望李三相公行行好,叫他們夫妻二人冰釋前嫌,看在兒女的份上和好罷,再說舍妹老是呆在娘家也太不像話。”
“我不同意。”李伯忠在一旁連忙插話,此番鄭氏是真真惱了他的心,說甚麼也不鬆口。
李叔文深感頭痛,見他們夫妻一個不願重修舊好,一個上趕子要回來過活,兩人又鬥得像烏雞眼似的,他暗歎一句,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便轉頭示意羅氏接腔,這種內宅之爭,委實不是他擅長的。
羅氏接到丈夫的眼色,也甚為無奈,驢不喝水強按也不低頭,這種事怎麼處置都會得罪人,隻好歎了口氣,先問李庸李廉兩個的主意,道:“我且問你們兄弟兩個,是否願意父母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