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賢將西街的店麵盤下,崔掌櫃與衙門的書吏有交情,索性一事不煩二主,親自帶著她們主仆去衙門過契,不過小半個時辰就弄好。周素賢拿著房契,不禁暗歎,怪不得人說朝中有人好辦事,若是她們主仆來辦理,不僅要花銷一筆銀錢打點,還要看那衙辦的臉色。
崔掌櫃見天色尚早,一行人便去相聚樓小歇。不過一會功夫,崔掌櫃便領著一個四十多歲看上去麵相和氣的掌櫃人選與她引薦。
那人姓丁,與崔掌櫃乃是舊識,曾做過一家書畫鋪子的掌櫃,因先頭的東家要用自己人,便將其辭了。他初見周素賢主仆,不禁納悶不已,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娘子已是婦人打扮,才這般年紀便要開酒坊做生意,又見她落落大方受了自己的揖禮,且崔掌櫃言行之間對她頗為敬重,便不敢小看周素賢。
崔掌櫃不過替她二人引見一番,便退出來由二人交談。
既是選店掌櫃人選,周素賢自是不會大意,不過一會功夫,便將丁掌櫃的出身來曆打聽清楚,見他出身清白,家中兩輩人都與人做掌櫃,家世也並無特殊之處,又見其言談之間頗為謹慎,並無浮誇之態,心下便有幾分滿意。她便和丁掌櫃開門見山道:“不瞞丁掌櫃,我這酒店坊不過初開,凡事開頭難,且你從前又未曾經營過酒業,不知丁掌櫃對新開的酒坊有何經營良策?”
這便是要考核他掌事的能力了,丁掌櫃心頭一喜,倒也並未立即張口答來,而是極認真的思量一會,才對周素賢抱拳道:“不瞞東家,因不知這酒坊將來經營何種酒類,一時之間並不敢誇下海口胡亂吹噓蒙騙東家。但生意之道萬變不離其中,首要便是和氣生財,不得以次摻好坑騙於人,需得稟持生意人奉信的“誠信”二字經營,如此方能存續長久。”
周素賢抬目打量他一會,丁掌櫃的目光並未閃躲,心中卻是有些打鼓。暗道麵前這位東家雖年紀尚小,然而眼神犀利,仿佛會看透人心在想甚麼,一時並不敢亂動。
周素賢暗中點頭,想著人既是崔掌櫃薦來的,崔掌櫃的人品她信得過,想來這人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便出言試探道:“若如你所說,做生意需得誠信經營,但我因形勢考量,讓你不得不做出與之相背的決策,試問你又該如何?”
因曉得他的回答足以影響能否得以聘用,丁掌櫃不由額間冒汗,想了想,便老實道:“若東家吩咐下來,如是違背這‘誠信’二字的經營之道,我自是會力勸東家一番,也好盡到身為掌櫃的責任,若東家不聽勸一言孤行,想來我身為掌櫃,也隻能按聽東家的吩咐行事了。”
倒也中規中距,周素賢笑了一笑,也不言明是否滿意丁掌櫃的回答,便端起茶盞來示意送客。
丁掌櫃也未再說甚麼,由著小環送他出去。
崔掌櫃笑著見屋,與周素賢道:“這丁掌櫃如何?我見他出來後麵色微變,不好多問,然我不得不與你先說明,這如何用人,還要你拿捏,並不需看我的麵子心生為難。”
周素賢會心一笑,和崔掌櫃玩笑道:“跟您肯定不會見外,這丁掌櫃我觀察一番,倒也是個穩妥行事的性子,不過因我還在吳經紀那處請他尋掌櫃人選,不如這樣,三日後我再決定聘用何人,到時會打發人來給您送個口信。”
崔掌櫃見她甚為謹慎,心中暗讚,連連點頭道:“這是自然,貨都要比三家才知好不好,何況是這掌櫃人選,你如此小心是對的,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
周素賢與他道謝,便起身告辭。往吳經紀那處走了一趟,吳經紀與她引薦尋來的掌櫃人選,周素賢見這人一幅精明強幹的模樣,心中一時難以下決定,便也同樣與吳經紀說三日後決定是否聘用。
忙碌一整天,周素賢回到家中並不如何疲乏,當下將那店鋪的房契妥當收好,晚飯後關起門來和小環道:“咱們這酒坊經營開來,雖聘得一能幹掌櫃,但也要有自己人時刻看著,不為旁的,就為以防萬一。我想了又想,如今我也隻得你一個可信之人,先前便聽說你有個哥哥,你可願意他來酒坊做個學徒夥計?不過在此之前,我卻要先見其一麵看其品性如何,才能做決定。”
小環大喜,當下與她磕頭道謝。曉得周素賢不喜人這般動轍下跪磕頭,不待她出言阻攔,便自行起身歡喜道:“這是哥哥的造化,明日我便家去叫哥哥來拜見您,成與不成都不緊要,若是他有那等造化自是好,若是不成,也隻當他沒那個命。”
周素賢卻搖頭笑了笑,道:“這又值當個甚麼事,用誰不是用,況且這兩年隻有你陪在我身邊一心為我著想,你拚命賺錢不為自己,隻為兄長能成個家,我不過是隨手之勞,往後他自己有能力賺錢娶妻,你也不用這般辛苦為他打算。”
小環心中感激不已,雖然周素賢說要見過人後才能決定是否用人,但曉得兄長品性純良,不是那等愚笨奸猾之人,所謂看人不過是走個過場。她激動得半夜睡不著覺,早早起來往鄰鎮趕去,把兄長柳大郎在午飯前領到周素賢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