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安靜了,他才問:“來,一個一個說。”
幾個學生麵麵相覷,最後還是葉勻宥先出列一拜,道:“學生覺著判得不合理。”
常明禮也不覺意外,挑眉問道:“哪裏不合理。”
葉勻宥道:“殺人償命。既是殺了人,無論有什麼苦衷,就該抵命。最後一件案子做到了,可前兩件卻是沒有一視同仁,學生覺著不合理。”
有人與他爭辯:“為什麼不合理?我覺著合理。前兩件案子情有可原,可以被饒恕。可最後一樁,實在可惡,殺了丈夫一家老小,已經不是抵命這樣簡單的事!”
張家姑娘爭論道:“那照你的意思,第三個凶手也是情有可原才對。她常年被虐待,難以忍受才反抗的,若不反抗指不定就被她丈夫活活打死了!”
“可再怎麼說,也不能殺了丈夫一家老小啊!那是好幾條人命,不是一條!”
眼看著又要吵起來了,常明禮又在敲敲桌麵,叫他們安靜下來。
他又問陳宿:“你怎麼看?”
陳宿冷著臉,毫無感情地陳述道:“律法有問題,叫人鑽了空子,應當完善律法。”
其他人都愣住了,大約是怎麼也沒想到他竟跳出了案子本身,說出這樣的話來。
常明禮點點頭,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又指著一眾學生道:“聽聽聽聽,案子判都判了,我是叫你們來探討誰對誰錯的嗎?一個個才多大一點,你們覺著誰對誰錯有什麼用?”
他哼了一聲,又問陳宿:“若換做是你,你覺著該怎麼做?”
陳宿看了他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道:“全都殺了。”
常明禮:“……”
誇早了。
葉勻宥沒憋住,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然後就遭常明禮瞪了一眼。
常明禮咳嗽一聲,終於看向了始終沒吭聲的小炮竹,問道:“平日裏就屬你最鬧騰,今兒怎這樣安靜?來吧,讓為師聽聽你的想法。”
小炮竹的眉心從剛才就一直鎖著沒鬆開過,心事重重,像是有不少想法,但這會兒卻道:“回先生,學生沒有想法。”
常明禮才不信,道:“我瞧你那想法都要從天靈蓋冒出來了,忽悠誰呢?行啦,你隻管說來便是,再驚世駭俗,我也受得住。”
小炮竹想來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會有多少人難以接受,這才沒打算說。
但聽了常明禮的話,再加上她實在不是一個能憋住話的人,沉默許久後,終於開口了。
她道:“因為第三個案子的凶手是女子,所以她該死。”
張姑娘聽了這話,臉上頓時有了怒意,道:“裴相思,你胡說八道什麼!”
裴相思沒聽她說,隻看著常明禮道:“我朝以孝治天下,第一樁和第二樁案子的凶手因此逃過一劫。但在我看來,以孝治天下的前提是父權和夫權的壓迫,是男尊女卑。男人虐待自己的妻子,不是虐待,而是教育,所以妻子不能反抗,一旦反抗就是不尊父,不從夫,哪怕被打死了她也隻能自己受著,不能喊冤,不能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