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顏難斷滄海水(1 / 2)

趙因如乘船回到上海,下船的時候一不小心被一位婦人的行李撞到,有人在背後扶了她一把。她轉過身去,看到一個身穿白襯衫的長得挺俊朗的青年,便說了聲謝謝。青年似是羞澀的低頭說了聲不用謝,便提著急匆匆行李走了。

趙因如記得他。乘船的時候船上的人都在鬧哄哄地討論著現今的局勢或者無聊的八卦,隻有他,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書。趙因如也不會加入如此無聊的話叨,也隻是一個人坐在角落慢慢地品著咖啡。有一次趙因如走過他旁邊的時候不經意看了一下,他看的正是英文版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她記得裏麵的一些經典句子,在讀書的時候也曾經日日吟讀:

愛情是什麼?

是一道神奇的加法:一個思念加上一個思念,就能變成十五的月亮。

是一輪非凡的聽力:即使隔著千山萬水,也能聽到彼此的激動的心跳。

是一串美妙的語言:可以是柔情似水,如同煙波,也可以風風火火,驚天動地。

是一把牢固的鎖:它把親密戀人如情如語的話,鎖進記憶的夢裏。

是一種特等的信函:裝在裏麵的是一個甜甜的吻,寄出去的是一個親親的問候。

趙因如搖頭笑了笑,我也隻是覺得這樣的句子寫得很美罷,有誰不憧憬一份真誠而熱烈的愛。而他,大概是一個認真學習的知識分子吧。她把白色貝蕾帽的帽簷壓的更低了一些,裹緊了黑色的皮裘外套。

上海這些天總是陰鬱的,陰霾的天空變露出死魚肚皮的顏色,低氣壓壓得人心中氣悶得慌,不見陽光,也不下雨,一如這個年代人們低沉嚴肅的心情。趙因如看著十六鋪上麵的民國青天白日旗,居然還隨著風在耀武揚威地擺動,不自覺地自嘲地笑了一下。是笑自己,還是笑這個荒謬的世界?誰知道呢。也許是在笑蒼天吧。

船上的侍應生早就幫她提好了行李,似是邀寵般跑到了她的前麵,時不時地為她撥開前麵的人群,笨重的行李卻在他的手上變得輕快起來。人們井然有序的下船,岸上站滿了來接船的人。喧鬧一如平常的每一個時日。還有輪船拉著的汽笛聲。道路旁停滿了一排排的出租車,黃包車和三輪車,宣萱嚷嚷地拉著客。果然是熟悉的大上海的味道呀。

大概是知道父親不會來接自己,趙因如也不去尋找有沒有熟悉的人,便徑直走向出租車那邊,卻聽到一個聲音在喚自己的名字。她停下來,轉身,看到譚文金穿著黑色西裝一臉笑意地站在一邊朝她揮手,連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苟。

趙因如隻是淺笑道:“沒有想到你會來。”

譚文金禮貌性得鞠躬:“因如小姐回國,譚某自然要接待好小姐。”說著便接過侍應生手上的行李,引著趙因如往一輛黑色轎車走去。

此時突然下起了雨,不大,如同春雨一般細小且朦朧,趙因如撐起了手中的碎花傘,也把傘偏向了譚文金那邊,譚文金臉上卻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趙因如和譚文金上了車子之後,雨便下得大了起來,如同將一切傾斜而下,打在車窗上擲地有聲。趙因如看向窗外,整個上海籠在雨幕中,更添一層抑鬱,某種情愫從心裏升了起來,不自覺的用手敲了敲車窗。

譚文金在一旁說:“這場雨,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停了。”

“不等也罷,順其自然也好,等雨停了,反而會失去太多了。”趙因如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譚文金眼底掠過一絲奇異的光,“也許吧。這年頭……誰說得一定呢。”

接下來便是無言的沉默,趙因如繼續轉過頭來看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司機是個年輕的小夥,也一樣穿著西裝一絲不苟的樣子,還是他先打破了這奇異的沉默,“小姐,到西江路(RueSikiang)了。”

“嗯,這裏還是跟以前一樣啊。”趙因如淡淡地回了一句。

譚文金無意中看到趙因如略帶惆悵的臉,卻呐呐地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了。

“我父親,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哦,趙先生已經住院兩個星期了,這兩天情況總算是穩定了下來,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現在外麵情況這麼亂,趙先生的身體也管不了那麼多事了,否則也不必因如小姐你特地趕回來了。”

“就算父親不病,我也還是要回來的了。”

“為何?待在英國總比在上海安全多了吧。”譚文金問道。

“那裏終究他人的國家,況且我還是十分不喜歡那裏的飲食,這幾年來我可是日夜懷念上海老街的油條和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