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我們坐上北去的列車。上車之前,姐夫擁抱姐姐一次又一次,就象一對初戀情人在分手。姐夫對姐姐說:“我到了那邊會非常非常地想你。”

明知姐夫扮矯情,姐姐好似不懂,低聲回應說:“那就常打電話給我。”

“嗯”姐夫答應著,並意猶未盡地在姐姐臉上吻了一口。

吻別,無可非議,卻嘖出聲音來,就讓人仿佛吞了一隻蒼蠅。姐姐也覺不自在,用手把姐夫支到一邊去。姐夫依舊緊緊地摟著,姐費好大的勁才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然後跑到站內的一家商店裏買了一箱八寶粥。我們行李裏的東西夠多了,幾乎什麼都有,但姐姐願意多此一舉。

“這是專給文弟吃的,你想吃,自己在車上買去。”姐姐交待姐夫說。

姐夫暗自好笑,這玩意兒,他才不希罕。

“小文,你如果在車上還有什麼需要,盡管跟姐夫說,他有虧待你的,你隻管告訴我,”

姐夫臉上堆著笑,說:“老婆,你多心了,他是小弟,有什麼要求,我能不依他?”

我知姐夫一貫的口是心非,他當著姐是一套,背著姐又是一套。

姐姐又叮囑我說:在外麵最要注意冷暖,不要傷風感冒。

姐夫本想跟姐姐多說幾句話,多幾分親密的舉動,飯後我破壞了他的好事,此時意猶未盡,偏巧姐姐跟我交待時婆婆媽媽沒完沒了。

姐夫站在一旁,用生氣嫉妒的眼光看著我。我心裏暗笑。

“姐,如果我幹的不開心,能不能提前打道回府呀?”我問。

姐一驚,說:“如果實在幹的不開心,就啥事都不用管,盡興玩好了,隻當這是一次旅行。”

姐夫插話了:“包吃包玩,多好的差事呀!你要是提前回家,絕對是個大傻瓜。”

姐夫帶我去北方,內心有一百個不情願,他話裏就有這個意思。

我趁機賭氣說不去了。

姐姐白了姐夫一眼,對我好言相勸:“不去怎麼行?你姐夫是亂嚼舌頭,別理他,我說了算。”

姐夫臉紅一陣白一陣,噎了半天才說出話來:“十九歲的人了,開句玩笑都不行?”

我們是在另一座較大城市的車站坐車,南來北往的旅客真多,月台上簇動無數黑黑的人頭,叫喊聲一浪高過一浪。我們坐的是臥鋪,不用象其他人那樣,擠進車廂。

列車開動了,姐夫和姐姐隔著玻璃窗揮手告別,我也向姐姐揮手,突然,我又看見暗淡的燈光下、月台旁的那一株雪杉。上一年,我懷著夢想去陝西讀書的時候,看見的也是它。現在,它還是它,而我已經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