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冬至(6K+)(1 / 3)

借著酒意的一番私下談笑誰也不會放在心上,同同僚胡扯了一番,薑兆便帶著賞賜回去了。

這些時日他在衙門屢受上峰嘉獎,隱隱間頗有提拔他的意思。薑兆心情很是不錯。待到家時已是戌時了。

家宅裏頭安安靜靜的,卻因著宅子裏倒處掛起的節禮燈籠看起來並不顯孤寂,反而頗有幾分隱隱綽綽的美感。

遠遠看來還有些肖似丹青妙手筆下的民俗畫卷。

寒風一吹,薑兆酒意散了幾分,平複了一下心境,將手頭的賞賜交給管事進了門。隻是走了兩步,薑兆忽地停了下來,偏了偏頭問身後的管事:“娘和二弟三弟他們去了城外追隨安國公老夫人禮佛去了?”

伯爺一貫是個和善人,素日裏也忙於政事,不似老夫人他們一般閑的發慌,也很少過問這些瑣事。此時薑兆突然一句的發問卻讓身後的管事背後驀地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已是伯爺第二次問了,聽伯爺這語氣……看來終究是起疑了。

也是!不怪伯爺起疑,換了他也要起疑了。一向作天作地的幾個人這一回也安靜的太久了。管事心底生出一絲不忍,卻也有些狐疑:這老夫人一行人怎的去了寶陵就沒了消息呢?不止老夫人沒消息,就連四小姐怎麼也不來信過來告狀?

不是他說,就照著老夫人以往的性子和做派,這一次定是把四小姐欺負狠了。可四小姐往日裏再怎麼息事寧人,被欺負狠了也還是會告狀的。怎麼眼下欺負人的和被欺負的都不來信呢?

心中猶豫了一番,看著立在寒風中等他回答的薑兆,同是做父親的……管事終究是忍不下去了:罷了,得罪老夫人便得罪老夫人吧!這家裏幾個長輩真真是太過分了,不遠萬裏趕去寶陵欺負一個都沒得罪過他們的小丫頭也好意思。

這般一想,管事咬了咬牙,正要開口說話,卻有一道聲音先他一步響了起來。

“大哥回來了?”

這是女子的聲音。這整個薑家的女子統共也隻這麼幾個,薑家又隻兄弟三人,沒有女子,此時家裏人都跟餃子下鍋一般的去了寶陵,如今仍然留在長安城,且能喊一聲“大哥”的自然也隻有留在薑家的一顆獨苗——薑三夫人了。

這一聲把正在說話的兩人嚇了一跳,管事和薑兆同時轉頭向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卻見不遠處的瓜棚下站了個手提橘橙色八角宮燈的女子,沒有梳著同白日裏一樣的婦人頭,而是半披著頭發,看似隨意的挽了個發髻,卻描眉畫眼點唇無一不缺,妝容精致的站在那裏。

這瓜棚是入夏的時候薑老夫人“心血來潮”命人搭建的,隻是這“心血來潮”待到搭建完成就沒了興致,沒人再管,便一直荒廢了。

不過這瓜棚搭建的倒也不算浪費,逢年過節掛燈籠的時候這裏可以掛上一整片,屆時整個瓜棚都被橘橙色的光影籠罩,看著……呃,還挺有幾分朦朧意境的,就是這意境如今被怡紅院這等地方用的多了,顯得有點不大“正經”。

如今薑三夫人梳了個分不清婦人還是未出嫁少女的單髻,站在這一片不大“正經”的瓜棚下,似乎也被染上了幾分不“正經”的味道。

沒有一點“不正經”想法的“真老實”人薑家管事同薑兆看到這一出本能的往後挪了挪腳尖,待到站定之後,薑兆才咳了一聲,率先出聲道:“三弟妹,何事?”

薑三夫人垂下眼瞼,開口道:“也沒什麼事,就是老夫人他們來信讓巧娘告知大哥一聲。他們近些時日禮佛頗有幾分感悟,師父們也覺得他們有幾分慧根,眼下冬至,恰巧師父們要外出為百姓念經誦佛,他們便也跟著一起去了,好叫大哥放心!”

薑兆:“……”他沒聽錯吧!老娘和二弟三弟還有二弟妹有慧根?跟著出去念經誦佛了?這種事情他夢裏也不敢想啊!

認真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確定就是他那三弟妹無疑時,薑兆深半信半疑的道了聲“好”。

早知道念經誦佛有這等奇效,他該早送母親、二弟、三弟他們去念經誦佛的,早一股腦兒打包了出家,少為家事分心,如今指不定他的位子還能往上挪挪。

不過眼下也不算晚。薑兆想了想,點頭“嗯”了一聲,看著瓜棚下瞧起來不大“正經”的薑三夫人,開口勸道:“三弟妹,你回去吧!”

瓜田李下的,可說不清楚。

薑三夫人提著一隻八角宮燈,聞言卻沒有立刻動身,而是頓了頓,道:“煌兒功課之上有些不懂之處,不知可否請大哥過去提點一二?”

薑煌的功課麼?薑兆猶豫了一下,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麼,不過半晌之後還是說道:“明早吧!今日宮中大朝會上酒吃的有些多,頭昏的很。”

原本教導一番侄子的功課也沒什麼,隻是這大晚上的,再加上三弟妹站在這裏總給人一種“不正經”的感覺,所以薑兆拒絕了。

當然,這不是拒絕的唯一理由。更大的理由是他薑家這兩個侄兒著實沒有一個是讀書的料。薑輝就不必說了,有眼睛的都瞧得出來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絝料子;至於薑煌,比薑輝會掩飾一些,日常也會往文館裏跑,素日裏瞧著也是個認真的主。

可也隻是瞧著認真而已,看書什麼的大半天都不翻動一頁的,根本看不進去。至於倒立著書偷偷打瞌睡的事他都瞧到過好幾次,也不是什麼讀書的料。

他薑家這一代看來看去也唯有他家阿顏是這塊料,這兩個侄子根本不行。

不過……這些,三弟夫婦自然不肯認的,一心盼著薑煌指不定哪一日能開竅也說不定。如此的話,他這個做大伯的自也不好多說。

薑兆心中認真的想著薑煌的事情,一時半刻自也沒注意麵前的薑三夫人,更沒有注意到麵前“不正經”燈光下的薑三夫人臉色僵了一僵,隻是說完這句話便揉了揉眉心,喊著“頭昏”轉身大步走了。

待到薑兆走後,薑三夫人才冷著一張臉從瓜棚下走了出來,叫住了沒來得及走開的管事。

沒了瓜棚底下那“不正經”的光,薑三夫人看起來“正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