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枕雪狼狽的用掌心推地以支撐自己的上半身,他痛到冷汗直流,也未出聲,隻是抿唇道,“我知。”

江淺毫不意外,“在江門站了多久?”

“一天一夜。”

婀娜背影的雪中仙人隻是淡淡的道了一句:“求仙問道,跪著容易,這腿便不要罷。”

她的聲音溫柔悅耳,可就是這麼溫柔的一句話……

百裏枕雪愣愣的看著自己周圍的鮮血,腿上的冰冷和痛意正在退卻。

她……在一瞬間打斷了自己的雙腿。

這麼溫柔的一句話,又顯得這麼惡毒。

百裏枕雪的腦子突然一亂,又很快的整理清晰。

他垂下頭,溫聲道:“若是一雙腿能換來一個機會,在下求之不得。”

百裏枕雪是一個相當能忍的男人,沒人比江淺更清楚。

“你心思倒是玲瓏。可惜,這次你猜錯了,我並非江門中人,這也不是什麼考驗。”

江淺掩麵輕笑,“我看著江門不收廢人,隻想瞧一瞧你究竟會不會是例外。”

她不以為意的調笑道,“你覺得你是例外嗎?百裏公子……”

百裏枕雪驟然抬頭,那人如彩蝶翩翩,躍然坐落在院牆之上,伴著鈴鐺聲,悠閑的晃悠著腿,成了他眼中這片天地裏唯一真實的色彩。

如果那雙眼睛裏盛滿的不是濃濃的惡意……

百裏枕雪微微回神,幾乎就在一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了許許多多的人影。直至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更不可能得罪了她。

她為什麼會對自己有那麼大的敵意?

百裏枕雪忍住腿上傳來的劇痛,抿了抿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烏青的唇:“這位前輩,在下是否曾經得罪過您?”

江淺囂張的晃了晃腿,嗯了一聲,尾音上挑,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第一輩子因為得罪他被打斷雙腿挖掉眼睛流放貧民窟。

第二輩子因為討好他被叛軍輪流侮辱至死。

第三輩子好不容易和他沒有關係了,卻被糾纏他白月光的情敵弄了個萬箭穿心。

他與她果然是天生犯衝。

於是江淺微微一笑,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了世界上最惡毒的話語,“一個克死滿門的天煞孤星,難道活著不就是個錯誤麼?”

“還是說你父親臨走時的遺願不夠明確,我可是記得他要你陪葬不是?哦,我確實忘了,你母親說此生不願再見你,我真是替你左右為難呐。”

百裏枕雪瞳孔微張,銳利的目光射向江淺。

江淺的笑聲比她晃蕩的金鈴鐺更加悅耳,囂張。

“哎呀,你該如何是好呢?要不要我發發善心,替你做一做抉擇?”

烈火,鮮血,母親的咒罵,父親的癲狂……

百裏枕雪覺得自己渾身冷得發抖,眸中冷得快要結冰。

他撕下了溫文爾雅的皮,露出那雙深不見底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江淺,裏麵夾雜著殺氣,和著寒風猛然朝江淺迎麵襲來。

“你到底是誰?”

“你與百裏家有和幹係?”

“你究竟有何目的!”

殺氣從江淺臉龐蹭過,她惡趣味般的碎掉了自己的半邊身軀。

“我是……”

她的聲音順著風吹到了他的耳邊,如情人般的低喃:“從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說完她低聲輕笑,“想知道一切嗎?”

想跨越所有苦難,直接迎來大結局的人生麼?

她也想知道少十年痛苦之後,迎來的十年後是什麼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