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從牆上翻下,一身白衣狐裘轉身即逝,而食指上褪了色的青銅指戒在陽光下流露出些許光澤,隻被她水袖輕舞,便輕易掩於暗處。不過如此下乘的戒指,在江門實數寒酸,哪怕是江淺不藏,也沒人會知道這其實是一個極品的儲物戒。
“江淺。”
未等江淺站穩,威嚴的中年男聲就驀然響起。細碎的腳步聲頓住,江淺微不可查的勾起嘴角,身形卻是肉眼可見的凝滯。
她僵著身子小步轉了過來,麵色慌亂,忸忸怩怩,就像做了什麼壞事被當場抓住的小姑娘,心裏十分忐忑卻又沉不住氣的弱弱叫了一句:“父……父親……”
眼前的男人頭發烏黑長順,臉頰上也毫無細紋,看上去就如凡塵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若不聽聲音,任誰也無法想象,他竟已經至耳順之年。
江遠背著手,看著她眉頭緊鎖,“你方才出去過了?”
不是疑惑而是帶著厭煩的質問。
江淺不自覺低下頭顱嗯了一聲。
江遠看著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冷臉道:“我曾與你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永、永不踏出房門一步,淺淺是你永遠的恥辱,不能給您丟人……”
江遠看了眼她這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又挪開了眼睛,“那你去哪兒了?”
江淺見他麵色不虞,有些害怕,連帶著說話都帶著哆嗦:“我方、方才看見門外有雪……”
江遠一聽就不耐煩的直接打斷了江淺說話:“雪有什麼好看的,果然是小娘養的,真是小家子氣。遇見什麼人了沒有?”
江淺嚇得直搖頭,不敢說話。
他掀起眼皮掃了一下江淺,“量你也不敢。看看你穿的什麼!丟人顯眼的東西,怪不得連侍女都說你是瘋子,你的存在真是丟盡了我江家的顏麵。”
隨後他輕輕歎了口氣,絲毫不顧忌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在麵前,就道:“也罷,左右是個要送出去的東西。”
江淺唯唯諾諾的揪著衣角,望著自己的腳尖,見江遠這般說,連忙局促不安的縮了縮腳趾,把它藏在破舊的麻衣裙擺之下。
“還不快去換身體麵的衣服,你這樣像什麼樣子!”
江淺隻敢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父……啪……”
狠狠的一巴掌讓江淺嘴裏泛起腥味,她伸出瘦削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紅腫的臉。
江遠動了動手腕,語氣嫌惡:“我說了,你不準叫我父親!區區一個婢子養的貨色。”
還是個瘋子!
江遠冷哼一聲,“孽女!你想讓我淪為世人的笑柄嗎?”
“不、不是的……”
她縮了縮肩膀,紅了眼眶,又不敢抬頭直視威嚴的父親,隻好低著頭啜泣。
“行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快去換身衣服,你表哥還在後院等你。”
所謂換身衣服就是打理一下自己別丟人現眼的意思。
“是。父……門、門主。”
江淺性格懦弱,也不敢問隻能唯唯諾諾應聲。
江遠對此眼神變得更加蔑視,見她明白之後就像是一刻也不能多呆,踏著輕功離開了。
江淺許久才緩緩抬眼。
望著他離去背影,眼裏的流光轉瞬即逝。她輕輕舔舐嘴角的血跡,舌尖微彈,藏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隻有踏出的步子能看出她歡快的心情,即使赤足走在鵝卵石鋪就的長廊上,被尖銳的釘子勾出絲絲血跡,她也像是毫無痛覺,輕快而悠閑的走著。
“我就說吧,她是個瘋子,你們還不信……”
隱在暗處的侍女們掩麵調笑,“我看像是個傻子,怪不得門主這麼厭惡她,要是我生出這樣一個女兒,我也覺得惡心。”
“聽說要不是因為大小姐仁慈,夫人早就把她掃地出門了,夫人說了,養個乞丐罷了,江門又不是養不起。”
“哈哈哈哈……你們瞧她那樣,真是太好笑了,下次給她端泔水,她怕是也會一口幹了還說好……”
“那下次你試試?”
“要是想試你自己來,我還嫌髒呢!”緊接著是一陣歡快的調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