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霜的消息總是第一手,她說得那麼平淡,以至於江淺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睜了眼她發現江門喘氣的影子多了幾個才記起來有這回事。
滴滴答答的雨點砸在窗邊,她轉頭呆呆的望著窗外綿綿的陰雨。
下雨了。
挎上角落破舊的竹籃,纖細的手指撐開青色的紙傘,長靴踏在積水的窪地裏發出踢踢躂躂的聲響。x33xs.com
隨著尖銳的聲音緩緩走去,遠離雨打青鬆,竹葉窸窣之地,那是江門最偏僻的地方,今日卻格外熱鬧。
身上的白衣裹在汙水裏被染成了黑灰色,長長的發絲被雨打濕緊巴巴的貼在頭皮,發根也爛在了泥水裏。
雨水似是不忍白玉蒙塵,砸下來洗滌幹淨了他溫潤俊逸的臉。
舉著紙傘的男子伸出腿踩在了他的腰部:“聽說大小姐對你格外優待,你真以為是對你有情嗎?你也不撒潑尿照照,一個瘸子,一個殘廢,你有臉說大小姐與你有情嗎?”
他爬在地上,青蔥十指扣在石板上,被人用力往下踩壓,他用力想支撐起來就像這樣便能支撐起自己的自尊一樣,模樣看上去卻格外狼狽。
踏實的腳底抬了抬又踩下衣麵,將他狠狠一下踩爬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嘲諷聲和雨點劈裏啪啦的炸在他耳邊:
“還是咱們大小姐心好,連你這般的廢人都一視同仁的照料,但是你這小子可別得寸進尺的以為她會喜歡上你這種東西。”
“識相的就離江小姐遠一點,斷了腿這雙手還是想要的吧……”
轉身之際還不忘最後再留下誅心幾字:“廢物。”
冰冷刺骨的寒風穿透他的脊背,他的驕傲與自尊一步步被粉碎直至全都被人踩在腳底。
他是廢物,被人玩弄於手掌之中的廢物。
他啪嗒倒在地上,眼裏漆黑一片,任由雨點浸濕他的全身,他的視線逐漸模糊不清,放任自己沉入了汪洋的海底。
活下去……
憑什麼啊。
指甲死死扣住石板,滲出的鮮血染了紅貼邊的指縫。
踢踢躂躂的踏雨聲悠悠而來。
白靴映入眼裏,長長的青衣被手一捋,蹲下時依然拖在地麵沁入水裏,執傘的手指傾斜將執傘歪在他的頭頂。
他的眼神映在雨水積成的水窪裏,像個迷路的稚童,茫然無措。又像是失去希望的沙漠旅者,無可奈何。
他問:“為什麼都是我……”語氣飄渺虛無承載了太多絕望和無助。
雨落在她的發梢,她動了動唇,言語埋沒在嘴邊。
她沒有發聲,但是他看見了倒映在水中的倒影。
她抱起百裏枕雪,撐開的雨傘順著邊角滾落地麵,長長的竹柄靠在石板上經曆雨水的衝洗。
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寒風也隔絕了雨打地麵的聲音。
她伸手取下柴火上掛著的麵巾,輕輕揉在他的發頂。
而百裏枕雪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一般,仍由她扯動。
將麵巾掛了回去,她掀開放置在桌麵的竹籃棉紗,美味的飯香縈繞在他鼻尖,引起咕的一聲才喚回他的神智。
他先看了一眼飯菜,再看了眼點起燭火的少女,最後看見自己身邊疊放整齊的幹淨長衫。
燭火燃起,昏暗陰冷的柴房一下子變得溫暖明亮起來。
他看著她,囁嚅半晌:“你為什麼救我。”
她身形一頓,望著跳動的燭火,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百裏枕雪濕著的衣裳冷到了心底,惹得他顫了顫,他拿著幹淨的衣裳扶了好幾步走到她一眼看不見的偏僻角落。